掃墓之旅 - 99年4月6日 (星期二)，陰雨 

海龜baby出生之後的第一件事，就必須努力從沙灘爬回大海；據說這段爬行的路程會讓小海龜記得這片土地的味道，他們將來也會追隨父母的軌跡回到這片沙灘 - 交配、產卵，延續下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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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點，天色陰暗、偶有間歇性小雨。順著國道南下、踏上這掃墓之旅。海風陣陣吹拂，雖不甚強勁、但聽得見呼呼的風切聲。

在清水休息站用過早餐之後下高速公路，不急不徐駛向中港路，再轉往監理所的方向，最終進入華山路旁不知名的紅土小徑，兩旁雜沓的墳墓顯然都才整理過。在熟悉的竹林邊停妥車子，廣闊的墳場空無一人、一片靜寂，只有遠處國小的鐘聲悠然。

這片紅土上有先父的童年回憶，其中所出的地瓜格外香甜。父親在病榻中曾經交代，希望將來回歸兒時的紅土，與先祖們一同安息。

攜上工具，並且很快找到父親陳舊的墓 – 儘管上面蓋滿了先前周遭所鏟除的雜草，還有隔壁揀骨後所廢棄的棺木、壽衣與廢棄磚塊，橫陳在父親的墳前。亂草堆中微微可見父親四十歲時俊秀的照片 – 深邃的雙眸、濃密的頭髮，帶有些許Hippie的味道。碑上的金漆剝落、字跡斑駁，水泥環牆也有幾道龜裂。頗為詫異的是，僅只一年之久，竟變得如此荒涼，還長出一人高度的小樹。

毫不猶豫，將別人棄置的雜草一堆又一堆捧起，繞過幾個雜沓的墳墓，抱到路旁空地去堆置，來來回回十多趟。接著鋸掉小樹、並將雜草一叢一叢割下。從上午八點半忙到下午兩點，用壞了兩支鐮刀，更在墳墓與路旁空地之間無數次的穿梭往返。

墳墓的輪廓已完整可見，其上所有雜草樹木皆清理淨盡，旁邊廢棄的棺木、壽衣、磚塊也一一清除完畢。最後，以水泥砂漿填補所有裂縫。天空偶爾飄下小雨，我撐起雨傘，以毛筆沾上金漆，在父親的墓碑上一筆一劃、逐字重新描繪，如臨摹一般了上了兩道漆。

墓碣左下角刻著「七十一年四月七日」，至今正好二十八個年頭；單親養育三個子女，歷經了多年的艱困歲月，其間的辛酸總使每年的母親節意義深重。

在完成所有的工程之後，以虔敬的心呈上一束鮮花，這是每年為父親獻上的微薄孝敬之意。

回程時在高速公路上，十指忽然收縮不聽使喚，應該是割草的往覆動作太過使勁、太過頻繁，因疲勞過度，導致十指抽筋瑟縮。勉強穩住方向盤撐到休息站，讓自己充份放鬆之後才上路。

晚間，腦海裡中顯出滿天紅霞映照著一大片紅土地，我帶著疲累的身體，向父親道晚安之後，沉沉睡去。夢中，幼年時的記憶依稀浮現 – 爺爺家的「土角厝」、水塘邊的家禽、清澈的小溪 –記憶久遠、人事全非，卻是小時候每回過年返鄉所擁有的恬靜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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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海龜出生之後，若能順利地爬向大海、安然度過大海中的翻騰起伏，有朝一日終究會爬回這片沙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