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氏老宅 / 喬喬的頭紗(三)











韻庭在小客廳裏的一張長形臥倚沙發上，半坐伴臥的抽著


煙。透著裊裊繞繞的煙幕，看著喬喬手腳輕巧的擦拭廚櫃


中的古董。





喬喬是越來越美麗了，她的心裏想著，透過適當的包裝，


一些的營養，女孩兒就能長得像花兒一般嬌媚。





這個二奶奶柳韻庭的為人雖然尖酸了些，勢利了些，說話


又老愛夾槍帶棍的，到底還不算太刻薄，對待「自己」人


尤其護短目盲。





喬喬在她的裝扮下，新衣新鞋總是不會少，每回到市區去


，看到新花色布料啦，緞帶啦，簪花啦也都不會忘了喬喬


的一份。





說到底這也是一份作母親的私心。兒子是自己生的，長得


是什麼德行自己最清楚不過了。如果喬喬可以把應鳳留在


家裏，少在外頭惹事生非，將軍高興了，她這個二房自然


就少看些人臉色，還能為她自己和應鳳的將來多爭取些。


施點小惠也就不算蝕本了。





但是應鳳這孩子，昨天忽然的跟她提起要娶喬喬，可就不


大妥當了。





甭說應龍那對賊眼整日跟著喬喬身上打轉，就說喬喬對這


兩兄弟半點都不推卻，那副攀炎趨勢的急切模樣，就知道


這鬼ㄚ頭心裡打什麼主意。她呢，給應龍應鳳玩玩還可以


，想要嫁入他們邵家，那可還不夠格呢，何況是應鳳。





她可不希罕這一間破宅子的繼承權，多挖些錢倒實際些，


這裡窮鄉僻壤的，和屋外的村民又語言不通，這時她又想


到了大連的大帥府，那才叫做氣派呢。每天有應酬不完的


宴會牌局，夜夜笙歌達旦。如今，卻只能窩在著個鳥不拉


屎的地方穴居著。





如果再讓兒子娶個大字不識幾個，講話怪腔怪調的野ㄚ頭


，應鳳的將來還有什麼好指望的……





「就知道妳一定在這兒，別忙了，陪我說說話。」應鳳一


進到屬於韻庭的這一廂小客廳，就眼睛發亮的看著喬喬。





「二少爺。」





應鳳笑嘻嘻的說：「晚上打扮漂亮一點，我帶妳去城裏看


戲。」





「不行啊，少爺，我要伺候二奶奶呢。」喬喬用剛學會的


生硬國語，小心的說，順勢後退一步，迴避著他伸向她臉


上的手。





「我跟媽說去，讓妳休息一個晚上。」





「不要，少爺，不要啦。」喬喬惶恐的說。





「跟我說什麼事？」





韻庭其實早就從自己的思緒中醒來，兒子一進來她就注意


到了，只是不動聲色的看著他調戲喬喬。這會兒才揚著眉


發問，打斷了應鳳對喬喬的調戲。





「說晚上妳們打扮的漂亮一點，我要帶妳們兩個大美人去


看戲啊！黑貓歌舞團正在樂舞台大戲院巡迴演出呢，聽說


他們很受歡迎。」





「聽名字就不像正經娛樂，你什麼時候開始看這種低俗的


表演。」韻庭嗤之以鼻。





「人總要入鄉隨俗嘛，偶爾看看也不壞。」看見韻庭從煙


盒裡抽出一跟煙，應鳳諂媚的走向她的母親，在她旁邊的


沙發上坐下，為母親點上了煙，說：「媽，妳跟老爸提過


了嗎？」





「提什麼？」韻庭皺著眉，想著該怎麼說才能打消應鳳熱


頭。





「噢，媽——妳真可愛，還會跟我裝糊塗。」他嘻笑的說


。





「去，沒大沒小。」韻庭噴了一口煙，轉向喬喬說：「喬


喬，妳先下去歇著吧，這裡沒妳的事了。」





「是。」





「你還這麼年輕，多玩兩年在說吧。」韻庭見著喬喬出去


便說。





應鳳辯解的說：「這個娶老婆嘛跟玩是兩碼子事嘛，又不


衝突。」





韻庭毫不容情的說：「既然不衝突，就娶個大家閨秀回來


，然後你愛怎麼玩我都不管你。」





應鳳兩眼閃閃發亮的說：「你不認為烏鴉變鳳凰，鸞鳥做


流鶯很有趣嗎？」





「天啊！這是誰教給你的怪思想。」韻庭有點駭然的望著


兒子。





「哼！大家好像穿上龍袍就忘了出身勒，」應鳳嗤之以鼻


的說：





「大帥，大帥，多威風阿，說穿了以前還不是馬夫出身的


，裝什麼高貴。將軍，將軍，身價高了吧，你瞧我們在這


裡同流放禁錮有什麼差別！」





「要死了啊你，這種話是你說得的嗎？」





韻庭不自在的瞧了瞧四周，特別是門，還看了好幾次，以


確定真的事關好的，沒有露出縫兒。





「瞎緊張。」





韻庭嚴厲的喝叱：「你最好給我死記著，這種話以後都別


在說，在誰面前都不准提起一個字。」





「那妳就幫我搞定跟喬喬的婚事。」





「你愛就跟她玩玩就好，難道你真的想一輩子困死在這裡


？」韻庭緩了緩臉色，又說：「明兒個我托人幫你物色一


個家世好，又漂亮的大家閨秀，這總成了吧。」





「那就不必了。」應鳳陰沉著一張臉，站了起來頭也不回


的就往外走去。





「你要去哪兒？天就要黑了。」韻庭忽然打直腰桿，急切


的問。





「去軍功找胖龍他們玩玩。」聲音陽後，任由客廳的門「


砰」的一聲打回到門框，他不在乎那個聲音是否會打擊到


母親的心靈，只是一派的任性妄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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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的夜裡，無巧不巧的韻庭和喬喬竟然在同一個時間做


著同樣的一個夢。





夢裡；他們各自走進了韻庭的小客廳，小客廳的角窗白色


的窗紗被風吹得冽冽做響，夕陽透過白紗，形成一到色彩


詭異的艷橘色，投向角窗。





長長的窗影盡處，地上一個全身鳳冠霞披的新娘，趴在血


泊之中，那雙毫無生氣的雙眸，殘留了臨終前凝聚的恨意


，直直得望向前方，與他們的目光成直線的交纏，那冷凜


的恐懼快速且猛烈敲擊著腦神經，頓時化作了淒厲尖銳的


叫聲，一聲在二樓，一聲來自後屋僕役的矮屋，無限的擴


張在段家大屋的夜空……














2007/4/14 雨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