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報[繽紛]365行故事多林綺2011.9.14

                            撒在異國的種子

因為中國熱，現在美國有些中學開設中文課，而在二十多年前，美國中西部底特律郊區的一所公立中學，把中文課和法文、德文並列為第二外國語，算是大膽前衛之舉。我有幸參與這先驅計畫，成為密西根州第一位種子老師。

因為這是創舉，學校對課程設計、教材選用及教學內容等完全沒有前例可循，一概由我自由發揮。

當時我想學生都是些十三、四歲的大孩子，要想拴住他們的好奇與興趣，若不在語言課中添加生活、歷史、文化等元素，恐怕實驗課程會始於我手，也在我手中結束。

尤其當時的美國還處於天下唯我獨尊的年代，十二年的義務教育居然不要求學生必修外國史地，所以那時經常碰到白目的人問我：「你們台灣人喝可樂嗎？」「從台灣開車到香港要幾小時？」因為學校資料老舊不堪，加上好萊塢電影的誤導，搞不好還有人認為我們背後留著長辮子呢！所以我想乘機來點不一樣的，以刷新大家的耳目。

腦筋轉到芝加哥的台灣辦事處，或許他們會有比較現代的資料可用於教學。打聽之下，果然有幻燈片及短片，只要在一個月內歸還即可。

當我在教室裡放映起夜空中冉冉升起的平溪天燈，那優雅的姿態與燈上曼妙的漢字立刻吸引了全班學生的眼睛。至於鹽水蜂炮那火光亂竄的爆裂激情，更興奮了所有人的神經，尤其是去國多年的我，看了更思鄉，難掩淚光閃閃。

教學期間最令我難忘的還有學校接受我的提議，讓學生利用午間時段在禮堂辦一場中國歷代皇朝服裝大展。

班上的小老外把我從辦事處借來的歷代頭飾、服飾與鞋子穿戴整齊，個個都成了中國皇帝皇后。他們走著台步一一出場，先用中文報出朝代及開國帝王名稱、自己的中文姓名、加上一句吉祥祝福的成語，如國泰民安、風調雨順，再行禮如儀，大大方方展現他們的學習成果與自信。

這場大秀轟動了全校，在尖銳的口哨聲中歡喜落幕，之後學校就接到無數家長的詢問——如何讓我的孩子加入中文班？

遺憾的是我才教完一學期，獲悉外子被公司調回台灣工作的好消息，我狂喜萬分地收拾行囊回家鄉。

多年之後，我為探望老友再次回到曾度過十個年頭的底特律，打聽之下，知道我當年奠基的中文班種子早已枝繁葉茂，開花結果，並根深柢固於美國的DERBY中學了。只是不知道，還有人記得當年被學生稱為Mrs. Lee的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