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為了追求自己的夢想,女性朋友可以勇敢築夢。圖/取自網路非報系 |
文/蔡怡
去讀書會聽作家方梓女士談她的新書《來去花蓮港》,這是一本寫女性遷徙的故事。女人結婚就是一種另類移民,由原生家庭移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夫家環境,展開截然不同的生活。她這句話讓我想起了當年我為愛走天涯,移民千萬里的故事。
那時,我那念理工的未婚夫婿,大學一畢業,就被「來來來,來台大,去去去,去美國」的留學潮送到太平洋彼岸,我們不得不藉魚雁往返,談起遠距離的戀愛。
但情書累積到一百封後,驚覺雙方情意愈降愈低,內容也愈來愈乏善可陳,我決心放棄即將得到的碩士學位、難捨的父母親情與自己最熟悉的生活環境,單槍匹馬,以留學名義遠走異國,和未婚夫結婚團聚。
在那個觀光未開放、經濟不寬裕的時代,出國留學是件何等大事,一去千里,難再相會,母親在我耳邊叮嚀:「若嫁不好,千萬不能為面子淪落異鄉!」一心一意投入愛人懷抱中的我,不覺得自己是個大膽賭徒,押上一生的幸福,賭一個完全無法預測的未來。
只顧追求愛情的我,搭乘飛機經關島到夏威夷轉機時,對能親眼目睹鍾梅音在《海天遊蹤》一書中描述的天涯夢幻島還興奮不已,不知道一向內歛不輕易表露感情的父親,在我走後,關在房裡默默流了好幾天眼淚。
飛機經洛杉磯到聖路易,要再轉機才能到達我的目的地印地安那州首府,我至今仍無法忘懷那個黃昏時分,一個瘦小的東方女子,在偌大的機場拖著隨身攜帶的行李箱,從機場東翼一路緊盯著頭上方極其陌生的英文牌子,找尋登機門,疲憊不堪的雙眼絲毫不敢散漫,就怕錯過任何一個指示而迷路,但我的眼角餘光還是清楚感受到通道兩旁高大的白人,用多麼好奇、有趣、準備看好戲、相當不友善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我這個在當時美國西南方極少見到的單身旅行的東方女子。
也就在那一刻,我才深深體會到我孤獨一人踏入了完全看不到一個中文字,聽不到一句中文,都是外國人的陌生世界,而在這千千萬萬的陌生中,我唯一認識的阿娜答,卻為了要準備我抵達後將增添的生活負擔,飛到西雅圖去打一個工資頗高的暑期工,所以他不能去關島、夏威夷、洛杉磯、聖路易任何一個轉接站迎接我,甚至不能在目的地等候我這迢迢千里來尋夫的新娘。他為了多賺點錢,百般不忍的讓我一個人在完全陌生的異國轉四次飛機,飛了三十多小時,才抵達終點。
來接我的是從未謀面的他的大姐及大姐夫,而且我在他們家還過了十幾天拘謹客套的日子,才終於見到我要投奔的對象,見到在讀書之餘日夜兼差打工很憔悴的他,飽受兩年分離與相思之苦的我們激情擁抱時,熱淚橫流,流的是我倆對彼此堅守承諾、排除萬難、終得成就婚姻的感恩之淚。
這一趟漫長的獨自飛行,讓我意識到即將面對的異國留學生日子,將是語言不通、舉目無親的孤絕;但當時年輕的我一點也不害怕,就只是單純憑著我對愛情的執著與理想的追求,相信自己雖從台灣被連根拔起,應能在全新的土壤中存活下來,相信我們只要擁有彼此,就能抵擋外來的風雨。
幾十年過去,事實證明當年我的大膽下注押對了寶,贏得幸福美滿的人生。原來真如方梓女士所說,女人為了愛情,可以這麼勇敢冒險,勇敢遷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