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第七屆懷恩文學獎徵文座談會
主辦:懷恩慈善基金會、聯合報副刊
時間:2012年7月7日
主持人:黃鎮台(懷恩慈善基金會董事)、宇文正(聯合報副刊主任)
與談人:李冠穎(2009第四屆懷恩文學獎學生組首獎)、高知遠(2010第五屆懷恩文學獎社會組首獎)、劉碧玲(2011第六屆懷恩文學獎兩代寫作組首獎)、蔡怡(2010第五屆懷恩文學獎兩代寫作組首獎、2011第六屆懷恩文學獎社會組首獎)
記者徐兆玄/攝影 |
連續舉辦六屆的懷恩文學獎挖掘許多心情故事,也鼓勵不少陷溺在哀傷裡的人,在近年紛呈而出的文學獎中,特別具有意義。正如其徵獎辦法所載明:「以惜福感恩的心和真誠的關懷,體認生命的美好與希望;書寫感人善行善念,彰顯人間相扶持的溫暖。」懷恩慈善基金會董事黃鎮台表示,今年夏天所舉辦的第七屆懷恩文學獎,將延續這樣的精神,並希望借助《聯合報副刊》的傳播,將社會各角落的善念故事加以發揚、遠傳,鼓勵更多人「講」出感人的故事,讓大眾相信我們的社會仍然美好。
懷恩文學獎每年徵獎期間皆辦有一場徵文座談會,邀請知名作家解讀「懷恩」精神與可能書寫的題材與方向。不過,本次徵文座談會的與談者,有別於過去幾屆,改由四位近年得獎者出席。聯副主任宇文正說明,聽聽親自提筆書寫的人分享書寫的起點與心情,或許可以提供有意參獎者更多具體的建議。
致勝祕訣 不外乎真心與創新
「為了讓以後的人知道曾經發生這樣的事,所以我一定要把它寫下來。」劉碧玲說。決定故事主軸之後,她便開始蒐集寫作的材料,包括母親的口述歷史與書籍文獻記載。她認為只要用心,所能蒐集到的材料絕對不少,因此,思考如何將之剪裁,好讓事件能在規定的篇幅內有條有理的交代,便是一件重要的事。除此之外,她也笑著道:「兩千字對我這種續航力不足的人來說,剛剛好。」
由於字數以一千至兩千字為限,因此,徵獎作品不必長篇大論,也無須添加過度的修飾,只要真心誠意地將故事寫下就足夠。懷恩文學獎的評選重點強調:「生活中的真實經歷,文學中的真實感情。」修辭如果太過華麗,作品便容易失焦,不僅得不到預期的驚豔,感人的程度或也將大大降低。高知遠雖然研讀了許多文學理論與寫作技巧,但面對寫作,他仍說:「文學理論的見解再怎麼精闢、透徹,也無法直接指導創作者如何讓讀者感動。」
一篇好的作品先要能感動自己,才有可能感動別人。蔡怡則認為,要產生感動,與其直白地一傾而出,不如多用側寫法:以環境的色彩或溫度之變化來烘托內心的情緒,營造宛如電影的畫面──話語留白,讓畫面來說話。
要從眾多參賽作品中脫穎而出,除了真誠的情感,新意亦是重要條件。作品宜避免套用已被一用再用的情節,以及俗不可耐的象徵,而可以試著創造一點新鮮但合乎道理的比喻,取換老掉牙的戲碼,方達「吸睛」之效。舉例來說,第一篇以玫瑰作為愛情的隱喻之作,自然令人耳目一新;不過久而久之,後繼眾多寫作的人重複操用,便失去了新意。高知遠說,形式主義文論家所提倡的陌生化技巧,正是提示創作者可將已有的感知加以變形:把成套的短話拉長呈現,或者將漫漫長句壓縮來說。讓已習以為常的陳腔,唱出新聲音、引發新感覺。
平時練習與討論
讓寫作變成習慣
除了靈感與創意,平時不懈的練習也是得獎的必要條件。
李冠穎說,臨陣提筆之作,往往不夠完美。初稿像初戀,情感澎湃、情緒敏感,是以情感無法深入,自己以為已經愛得死去活來,別人看來卻覺得十分平淺。因此他說,交往一個談得來的文友是重要的,透過文友間的討論,能將好的故事表達得更生動。透過類似「對極思考」的對話,故事的枝骨也會更提挈,多餘的語詞也才能被挑除,去蕪存菁,直抒核心。
要多寫、多問、多聆聽,對蔡怡來說,除了文友,參加寫作班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特別是小班教學並進行個別指導的寫作私塾。除了廣泛閱讀、定時寫作,私塾班也能幫助寫作者掌握當代文學創作趨勢。而自己的文學能量,就在餵養與產出之間,漸漸飽滿。討論,真的可以得到比榨乾自己腦袋所能想到的東西再多一點。
不約而同地,四位與談人都表示素有寫日記的習慣。對他們而言,透過日記與生活筆記,使寫作成為一種習慣。像洗澡、喝咖啡,成為日子裡的「一件事」,寫著寫著,就會在固定的時間自動執行了。
因為是平常的點滴,不必投誰所好,因此日記裡所寫,往往就是最真誠的情緒,感動或者哀傷,都是最真心的。李冠穎說,決定參加懷恩文學獎時,他便把日常筆記自祕密的抽屜取出,憑藉幾段短短的文字,一段一段將埋藏心底的記憶勾引出來。
放解心結 跨越過不去的過去
以為經過時間淘洗,心裡的哀痛就可以完全沖淡,沒想到許多疙瘩仍不時突刺出來。蔡怡說,唯有寫作才能讓自己主動去面對,解決心中的這個「過不去的過去」。
除了支持自己重新面對傷疤,把凹凸的疤痕撫平,或幫自己表達來不及說出口的感謝,寫作的收穫其實更多。劉碧玲說,懷恩文學獎牽起了曾在自己生命裡擦身而過的人,許多失聯已久的人就像連連看一樣,全又接了起來。在得獎作品刊出的那天,高中時期的同學與師長,竟接二連三打了電話向她問起文章裡阿嬤的故事。
為了清楚刻畫病逝的父親的面貌,蔡怡循著父親生前模糊交代的路線迢迢而往,到中國山東訪問幾乎不曾聯繫的姑媽。她說,宛如拼上一片拼圖,補足了缺落的圖塊,終將父親的故事完成。
懷恩文學獎為一種「療癒系」的寫作,最吸引人的原因,也是因為裡頭充滿故事。每一個人都愛聽故事,而且也都存在於不同的故事裡。懷恩文學獎的參賽作品都是好聽的故事,加上寫法淺顯易懂,也易引起共鳴,因此有更多人看、更多人懂。
說出更多代際故事
「為鼓勵年輕人聆聽、探求年長者的人生經歷」,懷恩文學獎自第五屆起增設「兩代寫作組」,希望由年長者口述、年輕人執筆寫作,以銜接時間斷層,使善念得以相傳、綿延。黃鎮台指出,「兩代寫作」的範圍不單指具有血緣關係者,如父母、祖父母的故事,或是熟識的師長的故事;寫作者可以放大眼界,將關注範圍拓展整個社會,留心身邊的每一人、事、物,甚至是在巷口麵攤賣麵的老闆,都可以是探訪的對象。無須挖掘知名的偉人,一個平凡人也一定會是某一個故事的主角。「他們一定也有個不為人知的故事,只是沒有人幫著提筆寫下。」黃鎮台說。倘能為更多不擅文字表達的小人物寫下故事,更多人的故事可以被「講」出來,必更符合「全民寫作」的宗旨。
劉碧玲書寫外婆的故事時,多次向母親聊問往事。因為母親年紀高邁,撈捕起來的記憶偶有錯亂,因此她也多方求證,以填補記憶裡的裂縫。一次又一次,在修補記憶的同時,也意外地重新認識了以往令她敬畏的母親,她說:「寫〈小腳阿嬤〉就好像做了一次心理治療!原來從小到大頻頻挨罵,不是因為自己差勁至極,而是母親遺傳了外婆『祖傳的』躁急個性。所以一急起來,就開罵。」
除了幫助別人說出故事,這樣的書寫也鼓勵寫作者走出自己幽閉的書寫空間,與更多人對話。世界何其廣大!說故事的地點,絕對不會只有書房。李冠穎說:「路,不是只有家到圖書館的這一條。」美好的故事,也不止闔在故事書裡,更多更多的故事其實就在身邊,也在生活的角落。他引述佛家語說道:「一直關注救起自己總是徒勞的,只有伸手助人的時候,自己也才同時獲救。」他說,就像是對著鏡子自照,從前只能看見鏡中的自己,而現在看到的,是身後那個更寬廣的世界,以及世界上的人和他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