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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1/15 16:21:33瀏覽422|回應0|推薦2 | |
. “太太!這瓶空的X.O.還要嗎?” 搬家公司正在打包,一個工人站在酒櫃前舉起了它。 “ 請交給我!謝謝!” 她雙手捧著這個Croizet Crystal精雕細琢的水晶瓶,站在那兒望著窗外藍天怔怔出神。 房子座南朝北,後院有半年是陰冷的 – 陽光到夏天才轉過來。 草地修剪得短茸茸,有一座DIY鞦韆滑梯,圍牆邊種了一排白茶花,今年的花兒還未等到春天,就迫不急待的開滿了一樹,季節風猛地從西北颳起,大朵、大朵的花瓣從樹上吹落到地上,像白皚皚雪堆。 國忠將落花耙起來,倒進土坑混入剛才割下的草屑,蓋上土填平,進屋想喝杯水。 “噯!慢著!我做了檸檬茶,嚐嚐!” 筱玉捧過一個大型雕花水晶玻璃壺,幾塊檸檬片沉在壺底,渲染成淡柔檬綠色。 “給我一點冰塊!” 他出了一身汗,嚷道。 “不成呀!這個天氣?冬天還沒過完呢!” “今年氣候反常!妳看北半球都熱死人啦!”但是還是依了他,加上冰塊。 他搖動杯子裏的冰塊,一連灌下好幾口,讓冰氣冷到腦門抹了抹嘴說: “哇!好涼!真舒服!” 又拈起一塊核桃蛋糕。 “嗯!不錯!可以開店了,再來一塊!” 筱玉瞪了他一眼, “不行!留著明天請客用,前後院子都整理好了吧?” “嗯!差不多了!還有什麼吩咐?老婆大人?” 筱玉說等吃過飯,下午再掘個大一點的堆肥坑,因為今年茶花開得特別茂盛,邊開邊謝,就在旁邊做堆肥正好。 第二天上午十點以後,客人陸陸續續來了,每一家都帶了一大盤菜,客廳、餐廳、院子大人、小孩,叫聲、笑聲,把左鄰右舍的老頭老太太都引來湊熱鬧,大家吃喝得很痛快,女人們把孩子都帶到花園草地去玩盪鞦韆、溜滑梯,嬉戲、聊天。
他們這一批都是軍校同期的同學,1995年以後島內政治大變,”主流與非主流” 一直是政客玩弄的鬥爭技倆,當郝柏村放棄了軍職轉任行政院長時,軍系黃埔時代就過去了;屬於他的同袍、子弟大都申請退役。 許多以技術移民方式到了國外,他們才四十出頭,人生的旅途才走了一半,等一切安定下來,決定開始嶄新的一頁。 ,國忠搬出酒櫃裏的 V.S.O.P. 白蘭地等上等酒,都捧出來給大家品嚐。 他一瓶、一瓶拿出來,最後雙手捧出了這瓶曾經藏了十數年,結婚時父親送給他們留做紀念,這些年一直捨不得喝,尤其是老父已於前年過世,這瓶酒象徵著他們父子倆的往日溫馨回憶。 今天他卻把它打開來,舉起瓶子對著窗外的藍天,說:向我們向老將軍致敬!他把珍藏名酒全都慷慨打開給大家品嚐,他認這一票的感情是超越酒肉金錢的。
“大家來談點正經事吧!” 國忠看大家昏昏欲醉倒在沙發上,他從廚房走出來,一手提著一壺檸檬冰水,另一手拿著一袋紙杯。這杯又冰又酸檸檬水一沖,腦子頓時清醒了。就上次在阿廖家聚會時做的結論,討論如何出資、分工等細項,公司將在飛機場附近租辦公室;便宜、接應方便。 阿廖願意提供他那部十人小巴士,明天由國忠、阿廖、老陸先去十二門徒探路,聽說可以穿過私人農場,節省幾公里路。大家又乾了一杯檸檬水,預祝萬事皆備開張大吉。 眾人走時經過了那個新挖的堆肥坑,阿廖沒吭氣,老陸聳了一下肩膀說:這麼大? “ 春夏兩季,花開花謝,剪枝修草,垃圾太多,挖大一些,可以用久一點 ”,國忠解釋。其它人匆匆看了一眼,感覺怪怪的,各自招呼自己家人上車回家。 上午,筱玉開車送兒子們去上學,國忠一早就出門了。 傍晚時國忠打電話來說:他們在一個小魚村的Motel 住宿,明天將一路開到 Adelaide ,這條路線棒透了,海景自然未受人為破壞美麗極了,又問候孩子們功課,還在電話裏給她一個很響的大吻。她正準備晚餐,有些不耐煩說:什麼時候回來?他說: “後天!” 她掛上了電話,小白菜都炒乾了。 第二天早上十點之前退了房,國忠昨晚沒睡好,讓阿廖上午先開車,讓他睡個懶覺,下午再換人。一路上阿廖和老陸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再過一個小村子就上國道快速道路,開始上山坡,離開海岸。 “喂!睡著啦?我說:你該搬個家,搬到比較靠學區,孩子們自己上下學,別浪費了筱玉這個會計師人才,是不是?” “唔? - - -是! - - 唔! “其實國忠根本沒聽進他們說什麼,他的點頭只是代表打瞌睡。 “Watch out!” 小陸大叫一聲:不好! 原來車子剛轉彎上坡,迎面來了一輛大型遊覽車,小廖剛才轉頭向後面國忠講話,沒注意轉彎道上冒出個大巴士朝他們衝過來,只好猛地踩煞車,車子還是向下衝,他把方向盤往左邊猛打,想閃避來車,但是偏偏地上鋪了一層霜,輪子打滑,竟然向左邊溪谷衝了下去。 “ 哇!救命啊!” 小陸一邊嚷一邊用力撞開車門,翻身滾到路邊。 車子衝下十多公尺時停住了,被一株老松樹給擋住了,阿廖嚇昏了,胸口被方向盤卡住,動彈不得,連轉個頭都不行。 他不知道後車座的國忠怎麼樣了,只能叫喊:國忠!國忠! - -你怎麼樣? 我他媽的給卡住了!你還好吧? - - - - - - - ,後面沒有一點聲音?他又一再重復呼叫著,直到自己的聲音比哭還難聽。他唯一的動作就是轉動眼珠子,脖子動一下就牽動胸部,痛澈肺腑。 他想小陸跳車出去求救,這會子人影也不見? 八成、、八成凶多吉少,國忠大概撞昏過去,車子斜倚在大松樹幹,四周是雜草岩石。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他輕聲默禱上帝保佑,隔了許久,遠遠傳來救護車呼叫聲,彷彿天使的歌唱。 阿廖迷糊中,覺得胸口劇痛,忍不住喊:痛喔!好痛喔! “ 啊!他醒了!” 老婆、孩子還有老陸都圍在四周望著他,他轉動著眼睛,突然疑問道:國忠呢? 國忠呢? 三個禮拜後的某一天,在 Springvale 一家殯儀館,國忠睡在玻璃棺裏,除了臉上皮膚有些黑,醫生說是血瘀,外表上看不到一點傷。據法醫檢查車禍發生時,國忠睡著了,又沒有繫安全帶,車子的猛烈搖晃致使他身體也猛烈前後撞擊,人在瞬間頭顱搖晃時的重量加速度,因猛然地向後一甩,頸骨折斷,瞬間死亡。 所以當阿廖在車上呼喚時,國忠早已經死亡了。 筱玉決定離開這棟充滿了回憶的家,由教會姊妹幫忙安排在大學城附近租屋,房子則委託銷售公司出售。國忠的那一票老同學都來幫忙打掃、粉刷,阿廖和老陸走到茶樹前,搬些黃土蓋在花肥坑上,這個土坑前窄後寬,越看越像一個棺材,兩人相望苦笑,也許國忠在冥冥之中早就有了不祥的預感。 “太太!還有什麼易碎的玻璃、磁器要包裝嗎?” 工人把酒櫃裏的瓶子都包裝入紙箱中,筱玉搖搖頭,走到了後院,茶花早就謝了一地,潔白色花朵變成了棕褐色,她把X.O.空酒瓶輕輕放到國忠挖的土坑裏,掃下落花,再將土輕輕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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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