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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2/26 11:17:52瀏覽945|回應1|推薦28 | |
陪審員一日記 來自一個「情理法」國家的我,從小到大受到那般薰陶,雖然住在「法理情」的美國多年,仍然會因同情心而偏向原告或被告的弱者。 美國的法院審案有陪審團,這個制度源於中世紀的英國,由每一個社區中的十二名「自由而守法」的居民組成,陪審員被告知他們必須拋開通過自身途徑瞭解的案情,而完全根據法庭上陳述的證據來作出事實判斷。 報紙鏈接https://www.worldjournal.com/search/word/8877/%E9%99%AA%E5%AF%A9%E5%93%A1%E4%B8%80%E6%97%A5%E8%A8%98 美國公民每兩年在居住城有一次做陪審員的義務,參與審理案件,法院會來信給予一個編號並通知某月某日八點到法院報到,還吩咐要早到三十分鐘做安檢。你的僱主必須配合,照給薪水。我在本地住了三十多年,被召喚多次,在去法院的前一日先打法院提供的電話號碼,聽留言是否自己的那個號在規定內,若不是,就還要去上班;若是,則第二天早起去報到。 因為法院在市中心,停車困難,先生大眼睛體諒我,開車送我去,報到後又是等一個多小時才會被帶到法庭裡,兩邊律師輪流叫每一個人到法官前問問題,他們要的陪審員是對該案件毫無偏見和經驗的人選。我碰到的案件大多是交通糾紛案件,曾經有車後被追撞經驗的我,都被淘汰,我樂得回去上班。直到五年前碰到的是家暴。我被入選成為12個陪審團員之一,另有二人備選,但無權討論投票。團員中各族裔人數平均。 開庭後,原告和被告各與律師進場,雙方都是墨西哥裔,講西班牙話,由法庭翻譯員即席翻譯成英語告知原委,律師則講英語。案情是妻子吿丈夫家暴。 妻子臉上妝容細緻,衣著光鮮,戴蒂凡尼耳環,手提LV包,帶著氣焰指控丈夫不幫忙照顧兩個女兒,不給家用,對她拳打腳踢,她申請「禁接近令」不准靠近她們,也不准回家,但是他無視法院命令,偷跑回家。她説得聲淚具下,並呈上驗傷報告。我聽完她的陳情掬一把同情之淚,哀嘆她真是遇人不淑。 丈夫穿著洗白的襯衫和長褲及一雙磨得發毛的皮鞋,神情落寞,他説,他妻子不做家務,每天丟下孩子給鄰居,自己去逛街買名牌包、鞋子、衣物,他後來失業,失業金用完還沒找到事,當然無法給家用。她天天鬧得沸沸騰騰要錢,無法忍受,才失手打了她,她立刻報警,警察來了粗暴地給他扣上手銬,將他拘留一夜,回家後發現門鎖換了,無奈之下去投靠親友。他因為有案底,更難找到工作。他想念女兒,趁妻子不在家,回家看孩子,是女兒開門讓他進去,孩子説某叔叔常來找媽媽。可是妻子突然回家,看見他,立刻報警來捉他,警察對他狠揍一頓,害他再次入獄。我聽完覺得被告太可憐,似乎被冤枉了。 十二點午休一小時,然後,輪到證人入場做證,原告律師傳來閨蜜和警察,被告的證人則是兩個朋友。雙方律師正問又反問證人,場面十分火爆。兩個白人警察又高又壯,對矮小的被告根本是形同老鷹捉小雞,難以想像被告能夠拒捕。 此時已是下午五點鐘,庭審結束,陪審團進入密室,鎖門、討論、投票,必須全票通過,才能結案。我們幾個持無罪者,終於經過一番討論被説服,同意被告有罪,但是陪審員白人J力排衆議,始終認爲被告無罪,絕不妥協,我們無法全票通過。法官最後宣判官司流產,不得再告,法官發給大家一張行政簽名信存證,然後衆人走出法院已是晚上八點鐘。 在法院門口,一輪明月高挂天上,月光穿過行道樹和旁邊的高樓大廈,斑斑駁駁撒滿地面,清風徐來,刹那澆滅頭上熱氣和心潮波瀾,回歸自我。我打電話給大眼睛來接我,等車時,一位女法官停下來說她剛從外面吃過晚飯回來加班,問我:剛剛弄完?我點點頭。結果如何?我回答:官司流產。她笑開了嘴,說:那些警察和證人都會説謊的。説完,施施然走進法院,留我兀自發愣,手上緊抓著那張還在發燙的行政簽名信,明天上班後要記得交給人事處留檔,今天才算是有薪日。 (2021年12月17日馬里蘭州珀多瑪克; 原載於2022年2月2日世界日報家園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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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