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從來不曾離去

那天上午﹐朋友從辦公室從來一封電子郵件﹐標題是﹕不幸的消息。我一看心裡一沉﹐對自己說﹐千萬不要是這個消息﹐打開以看﹐果然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聖嚴師父圓寂的消息﹐儘管知道師父身體不好已經很久了﹐也造就告訴自己要有這樣的準備﹐但是消息傳來還是悲傷得不得了。

從一九九七年開始跟聖嚴師父學習禪坐﹐固定到紐約參加他所主持的禪修活動﹐從早期的東初禪寺﹐到後來的象岡道場﹐幾乎是我這十幾年來聖誕節最主要的計劃。還記得第一次去打禪七﹐每一枝香﹐總是拖到最後才坐到圃團上﹐然後就一直在等開靜的引磬聲﹔每天晚上拖著疼痛不已的雙腿上床﹐都幾乎忍不住要跟床殿下拜﹐心想﹕終於可以睡覺了。

每天支持我撐下去的力量就是聽師父的開示﹐那個時候的禪七﹐師父早餐以後第二枝香﹐午餐以後第二枝香﹐和晚上藥食以後從七點半到九點﹐都有開示﹐他那既幽默又充滿智慧的開示﹐是讓我願意忍受所有其他將近十個鐘頭得坐在圃團上的動力。

就這樣過了七天﹐中間還感冒﹐到了禪七結束的時候﹐我覺得我是再也不會再來找罪受了。但後過了一年﹐時間差不多到了的時候﹐心裡就有一個聲音在提醒我﹐好像又該去打七了。就這樣過了十多年。

後來師父的健康情況逐漸走下坡﹐但是他還是儘量拖著病體台灣美國兩地跑﹐儘量滿足求法信眾的需求﹐慢慢的﹐在禪七中開示的次數減少了﹐小參也逐漸由他的弟子接手﹐但是看到他﹐就是一個很大的安定力量﹐而每一次去的第一天﹐第一個晚課﹐聽到第一聲大磬﹐總是讓我淚流滿面﹐有那種終於又回到家的感覺。

還記得第一次去參加全程由他弟子主持﹐沒有師父的禪七﹐那種很深的失落﹐實在很難言傳﹐最後一天心得分享的時候﹐我才說了一句﹕這是我參加的第一次沒有師父的禪七﹐然後就真的泣不成聲﹐讓跟我同一組的老美很不解﹐怎麼一個形衰體弱的老和尚能讓我如此。

那是一種恐慌﹐一種很深的害怕﹐就因為知道碰到這麼好的師父是這麼不容易﹐而在禪修的路上﹐有一個好的師父的指引是多麼的重要﹐所以就怕一旦師父不在了﹐我們該怎麼辦﹐該怎麼走下去﹖

這個最大的恐慌一直到最近這一次禪七才有所領悟。這是我第一次晚上看師父的錄影帶開示的禪七﹐在此之前﹐我一直對此非常懷疑﹐但是讓我驚異的是﹐師父每一天晚上講的﹐都是我當天碰到的﹐最需要有人給我指引的問題﹐真是太讓我難以相信了﹐然後我才相信﹐所有禪修的人都會碰到這些問題﹐而師父已經在他的著作裡﹐一遍又一遍的反復解釋提醒了﹐剩下的就是我們這些追隨他的腳步﹐走在修行路上的人﹐怎麼順著他留下來清楚明白的指導﹐繼續走下去的問題罷了。

現在我知道師父希望我們的﹐不是長久能跟他這個形體在一起﹐而是能學到他所傳授的禪修方法﹐如果能學到師父教的方法﹐而且堅持持續的修行﹐才是真正跟師父在一起﹐那麼師父就不曾﹐ 也不會離開我們。

是的﹐只要我的話頭還在﹐師父就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