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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的多瑙河
2022/07/11 09:46:07瀏覽905|回應0|推薦40

靜靜的多瑙河       姚遙崤

        被新冠疫情捆綁了兩年多的憂鬱,終於到達了釋放的時刻,即使歐洲的現況還沒有得到充分的控制,老妻和我還是決定參加早已訂下的三月下旬多瑙河遊船之行,因為人生中有時也該冒一下險才是。

(一) 帕索 Passau

       三月二十日中午飛抵德國慕尼黑,隨即被安排坐上六人座的小巴開了一個半小時到了遊輪停泊的帕索,因為只是初春時光,沿途的樹木才剛抽芽,還看不到綠色,倒是有些草地已經迫不及待地發出了新綠來迎接即將到來的春季了。

帕索位於德國及奧國邊界,是三條河流的交匯處,棕色河水的瀛河(Inn)和黑色河水的愛爾淄河(Ilz)在此地注入淺色的多瑙河(Danube/ Donau),三色河水併流了相當長的一段才逐漸混成了一色,讓我想起了中國的涇渭分明的兩條河併流的現象。 Danube是羅馬人稱呼此河的名字, Donau 則是德語拼音發音,中譯的“多瑙”是接近德語的直譯。

       上船時,放眼看去怎麼遊客幾乎全是東方人? 船位共有190位,這次全體遊客只有90多,東方人卻超過二分之一,難道只有我們不畏懼病毒嗎? 不過船上的檢驗措施做得很到位,每人每天清晨起床後都要把唾液裝入小試管中交給船公司,直到最後下船的那天,會領取到一張陰性的證明就能登機回家。

       一宿無話,第二天早餐後我們就下船進城徒步流覽。 導遊帶領我們走過一條地上磚頭漆了五顏六色的長巷(見圖),這條巷子是多瑙河泛濫時洪水奔流的通道。 別看平時河水像一位嫻淑的少婦靜靜地流動,然而一但發怒,千軍萬馬都欄不住,一些屋子的牆壁上還刻劃了歷次大水泛濫的高度(見圖),最大的一次居然淹到了離地面三公尺多高的地方。

       導遊還指出一棟建築,告訴大家那是納粹時期處死人犯的地方,不過現在不開放參觀,我們猜想裡面一定有各式各樣的可怕刑具,古今中外似乎都沒區別,殺人之前都要對死囚行以酷刑,好像只有人類有著如此虐待自己同類的嗜好,世上沒有一種其他的動物會有如是的行為,真是想不通。

       導遊接著帶領大家去參觀了St. Stephen Cathedral, 在歐洲無論大城小鎮幾乎都有教堂,帕索只是一個中等城市,可是此教堂的特別之處是有著歐洲最大的管風琴(pipe organ),具有17,974根管子(見圖)此外這教堂裡一共有五座管風琴,恐怕也是世界記錄了。

       在回遊輪的途中,導遊提到了十四世紀歐洲的黑死病,她拿出一個帶著口罩的巫醫雕像(見圖)我問她可不可以轉讓給我,她説那是以前在維也納買的,告訴我去那裡時也許買得到,可惜的是我不但在維也納沒找到,一連去了接下來的幾個城市都沒買到,只好算是此行的一項遺憾了。

       下午遊輪離岸開往奧國的靈芝市,天黑時到達準備第二天上岸遊覽。 晚餐後在船上一邊飲紅酒,一邊聆聽鋼琴師彈唱歌曲。 我告訴老妻準備去點一首曲子,她問我要點什麼歌,我笑了笑沒説。

       當鋼琴師彈唱出 Rod Stewart 的歌曲「Have I Told You Lately That I Love You?」時,老妻緊捏著我的手,雙眼怔怔地盯著我,頓時淚流滿面! 千里外俄烏戰事正酣,世事真是無常,我已經把心裡要説的話説了出來,即使今晚入眠不再醒來,也沒有遺憾了。

 

(二) 靈芝市(Linz

       幸好第二天照常甦醒,用完船上準備的豐富早餐以後,大家就下船坐上遊覽車逛蕩了一圈市景。 靈芝城人口只有二十萬,卻是奧地利國的第三大城,像許多歐洲的城市一樣,城中心有個大廣場。 導遊領著我們徒步一路遊覽,到了一棟樓房前面停下,她說這樓房 (見圖)很為有名,因為偉大的音樂家莫札特在來往維也納 (Vienna)

及他成長的Salzburg城之時,因為靈芝市就在半途,他每次都會在這棟樓上的一間房裡停留一宿。 有一次他被邀請在靈芝市舉行一個音樂演奏,因為樂稿要到維也納去拿,莫札特就在三天內寫出了他1783年的第36 號交響樂   「靈芝交響曲」!

       法國的“角麵包 ”其實是發源於奧地利的。 據傳上了斷頭台的 Marie Antoinette 皇后就時常偷偷地品嘗她最喜愛家鄉奧國的小點心 -“ kipferi, 她稱之為croissant,以後就張冠李戴變成了法國的美食。

       遊輪停泊的碼頭邊不遠處步行可到之處有一棟像一座大橋般的建築物,就是本地的現代藝術博物館。 我們從市中心回來,在享用了一頓豐盛的午餐後,我就獨自拜訪了這家收費10歐元的博物館。 三層樓裡陳列了數百件畫作和雕塑,我對現代藝術不在行,參觀只是好奇而已,其中有一幅人頭蛇身的畫(見圖),讓我想起了卡夫卡寫作的書 <蛻變>,或許在他的腦海裡書中的主角就突然發現自己變成了那個模樣吧!

       漫步回船的途中,只見不少的年輕男女躺在草地上曬太陽,也有些坐在河堤邊,歐洲對新冠病毒的防範已經有些鬆綁,沒戴口罩的情侶們也就迫不及待地出來享受屬於他們的漪妮時光了。

       上了船在甲板上聽到了兩對華人夫婦用上海話交談,上海話是我母親的家鄉話,所以我就上去跟他們搭訕,雖然和他們只是半個老鄉,也沒有發生「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情景,不過馬上拉近了距離,晚餐時就坐在一起熱絡起來了。 晚上的主菜是鴨肉,可不知是如何烹飪的,嘗起來居然像小牛肉,遊輪上的餐點真是好得沒話説。

       下一站是克澧姆城,距離比較遠,因此天沒黑船就啟航了。

 

(三) 克澧姆 Krems

       到了上午船還在河中行進,我找到了船頭最前端的搖椅,河水十分平靜地流動,當船穿過兩旁的山壁時,風就大了起來,頗有一種乘風但並不破浪的感覺。 有時看到兩岸山石上築有古堡,可以想見當時的堡主強行對路過的船隻收取買路錢的情景。

       不久後船經過了左邊有一大片平整的山巖,播音器響起,説道這裡有個古老的傳說。 從前有一個惡魔,準備在天亮之前殺掉所有的居民,因此他把附近的公雞全部殺死,以免牠們啼叫迎接天明的到來。 沒想到有一個農夫偷偷地藏下一隻公雞,在天將亮之時叫了起來,因此破壞了惡魔的計劃,救了大家的命。 這個 Devil’s Wall vs Rooster’s Crow」的故事就從此流傳至今。

       船一路前行,河水已經並不太藍,小史特勞斯作的 <藍色的多瑙河> 圓舞曲讓這條河揚名世界,或許在他生活的時代河水確實很藍,如今汙染加重,水也變得混濁了。 船順流而下,我們行進的速度是船速加流速,然而愛因斯坦的相對論指出光速是一不變的常數,無論順光速或逆光速行進,速度都沒有影響,人類恐怕真是無法理解宇宙的奧秘吧!

       河面突然變寬,中心冒出一片沙洲,千年前蘇東坡填過一首“卜算子”,其中有「寂寞沙洲冷」的句子,或許也是見景生情了。

       大概是為了防洪及灌溉,河道中築了許多水壩,因此船隻通行時都要由閘門控制,下行時船進入閘裡,水被放掉,等水面和下游的水面相等之時,閘門就會打開讓船駛出,老妻沒經過這樣的事,覺得很新奇,一連照了許多相片。

       按照行程表遊輪早上1030停泊克澧姆,等船停穩時正好是十點半,連一分鐘都不差,德國人守時的作風在這裡真是表現無疑,實在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更厲害的是船不是靠碼頭停泊的,而是極平行地頭靠頭、尾靠尾連線在另一艘已經停靠好在碼頭的同一公司的遊輪。 在停靠時很有意思,我們的船長把船開到和另一艘船完全平行的位置,就見到我船緩慢地“平移”,直到兩船靠在一起鎖定。

       老婆覺得很奇怪,難道船隻上裝置了橫向移動的馬達嗎? 我告訴她這只是自然界流體力學的現象,科學家伯諾利發現,包括水和空氣的流體在管道中流動時,只要管道變窄,流速必定增加,同時壓力會減小。 當兩船平行時,船之間的河道變窄,河水就流得快,壓力減小的結果就是會使兩船靠攏。 十七、八世紀時的海盜並不懂這個「伯諾利原理」,可是卻熟知這個現象,於是只要划到和商船平行,他們一定能夠跳上商船去打劫的。 此外龐然大物的鐵製飛機能夠飛上天空,也是依照這個原理,不再詳述。

       船隻停穩了後,我們上到了甲板頂端,剛好見到兩個船長在一起閒聊,這個機會可真是不易得,我立刻上前請求跟他們兩位一起照張相片 (見圖)。 這可是有歷史性的,因為和自己的船長合照隨時都辦得到,跟兩位船長合照就極為難得了,因此大樂!

       下午大夥又坐上了遊覽車繞了市區一週, 然後去參觀一個十一世紀時修建的修道院 Gottweig Abbey)。 此處的圖書館有藏書十三萬卷,加上三萬件雕刻品及極多的古幣和古董,足以讓收藏家們垂涎三尺。 像中國的寺廟擁有廟產一樣,這修道院亦擁有13000公畝的森林區,26公畝的用以釀酒的葡萄園,還有眾多的果樹,目前約有40 名修士在此地修行。

       在參觀途中,有一個可以把人頭塞進空檔處照一張看似修士的相片架子,我也要老妻幫我照了一張(見圖),然後對導遊説,這修道院現在有41位修士了。

           

(四) 維也納 Vienna

       維也納是不需要介紹的。

       舉世聞名的許多音樂家們都在這裡成就了一番事業,例如海頓、莫札特、貝多芬、舒伯特、史特勞斯等等,大家都耳熟能詳不用多説了。 位居市中心的國家歌劇院就時常演奏這些大師們的作品,當然包廂的票價不斐,不過平民化的入場費只要4歐元,而且前面的廣場可以讓民眾免費地觀賞由大屛幕放映廳裡的演奏實況,可見維也納人民酷愛音樂的程度了。

       從遊覽車中觀望,市中的建築物可能是受到羅馬的影響,高和寬的比例都符合黃金比例0.618,看起來十分莊嚴。 導遊指出了國家藝術學院,説混世魔王希特勒曾經酷愛藝術,申請了兩次入學都被拒絕,要是他當時被錄取了,以後世界的歷史是否會改寫了呢?

       午餐後去參觀了統治了奧匈帝國三百六十八年哈伯斯柏格王朝 (Habsburg Empire) 時期建構的夏宮 (Schonbrunn Palace,由於不讓大權旁落,此家族是一個典型的近親繁殖案例,結果是男丁們都多病、發狂、早夭,最特別的還是家族成員都具有一個突出的尖長下巴。 這座夏宮是1740 1750年間由女皇Maria Theresa 建造的,進門的大廳地上都是由許多六角形的木塊拼湊而成的,直到如今仍然完好。 很多的房間壁上及天花板上都有著鍍金的雕飾,據説那都是23克拉的接近於純金的金粉,而且是用松鼠尾巴毛製作的刷子塗抹上去的。 還有兩間屋子裡竟然是由中國的米紙繪畫裝飾的,可見全世界都一樣,「遠來的和尚會念經」都是一般的概念。

       夏宮旁邊有個非常大的玫瑰園,可惜目前春天只是開頭,樹葉都還未發芽,但是能夠想見,等玫瑰花盛開的夏季,這裡必定是花團錦簇,香氣撲鼻的了。

       造訪維也納最大的盛事當然是去國家歌劇院聆聽小史特勞斯及莫札特的交響樂啦。 晚餐後大夥上車直奔歌劇院,小史特勞斯作的 <藍色的多瑙河> 圓舞曲自然是重頭戲,今晚剛好也演奏了莫札特的  <靈芝交響曲> ,我們真是恭逢其時。 前兩天遇到的兩對上海人事先下了遊覽車,沒有回船吃晚餐,他們先去了國家歌劇院聽了 Wozzeck 的歌劇,看不出他們還真的是歌劇的愛好者呢!

 

(五) 布拉梯斯拉洼 (Bratislava)

       下一站是斯洛伐克 (Slovakia) 國的布拉梯斯拉洼市,船停泊時又重施故計和另一船平行,老妻當然也就見怪不怪了。

遊覽車開進市區,到底這個國家一向不甚富裕,又是從以往的共產國家捷克斯洛伐克聯邦共和國分離出來的,看得出公共設施都比奧國差了一節,街道相當狹窄,有時遊覽車轉個灣也要費不少周章。 導遊帶領我們拜訪了從前是奧匈女皇所建的皇宮,現在變成了國會大廈,從此處可以遙望整個市區,遠處草原就是匈牙利的國土。

       既然從前是皇宮,建築當然美侖美煥,光是前面的一片廣場,就是用小於半個手掌的小石塊拼貼出來的,我粗略地算了一下,總有七八萬片,這樣的建造必定花費了無數的人工,不過皇家是不會理會小老百姓的辛勞的,就好比秦始皇築長城,死人無數一樣,古今中外都沒什麼不同。

       遊覽車開回遊輪的途中,經過了俄國大使館,看到有一幅烏克蘭國旗掛在街邊,這大概也是支持烏克蘭人反俄的阿Q式抗議罷了。 路上也第一次見到了兩個乞丐,在奧國和德國都沒看到過。 車子又開過一塊街邊的石碑(見圖),上面刻劃著人民感謝蘇聯紅軍在二戰後解放捷克斯洛伐克的紀念,沒想到後來紅色共產的統治跟納粹的暴政也還是一丘之貉。

       晚餐後坐在音樂廳和紐約來的上海幫閒聊,一下子四週坐滿了一群群華人,他們都是從加拿大前來旅遊的一個旅遊團成員,開了香檳酒慶祝愉悅的此行,我們幾人剛好落坐在他們預定的區域,所以也被分到一杯香檳,大家一起同樂,真正是做到了天涯若比鄰了。

 

(六) 布達佩斯 Budapest

       此行的終站是匈牙利國的布達佩斯市。

       匈牙利人的祖先是漢人的大對頭匈奴人,在西元896那年到達了布達佩斯後就停留了下來,經過超過一千年和歐洲白種人的混血,在街上已經看不出一些亞洲人的面貌特徵了。

多瑙河把此城分割成山區的布達城及平原的佩斯城,遊覽車先帶我們到佩斯城轉了一圈,導遊指出一塊懸掛在街旁的「鐵幕」(見圖),為的是紀念共產政權的消亡而建立的。

後來車子過了橋到了布達城山頭的 St. Mathias Church 我們停留的每一個城市導遊都會帶領大家去參觀當地最大的教堂,對於信天主教的妻來説,每個教堂都有其神聖之處,她也一定會花一塊歐元去點燃一支小蠟燭來為家人祈福。

       這次旅遊我們的運氣奇佳,每天都是艷陽天。 在城中心逛蕩時我注意到一個現象,就是手錶店極多,中國的俗語説,「十步之內,必有芳草」,在歐洲我可以説,「百步之內,必賣手錶」啦! 還有在歐洲各地遊玩時,記得身上要帶一些零錢,因為上公共廁所方便是要收費的,從20歐分、50歐分到1歐元不等,布達佩斯最貴要1歐元,假如沒零錢,需要方便的時候就不太方便了。

       世界上任何事都是有始有終的,在行程最後一站布達佩斯七座橫跨多瑙河之一的大橋上,我凝望著千古以來都一直靜靜地、汨汨地流淌著的河水。 想起了明代三大才子之一楊慎所填寫的 <臨江仙> 詞中的兩句:「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和「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又回憶起以往自己填的 <一翦梅> 中的詞句:「問卿何處把夢拋?來也悄悄,去也悄悄」。 想來可不正是曾經發生、正在發生、以及將要發生的所有人間事的一個最佳的註腳麼?

                 

                                               20224月於華盛頓DC

                                                                  本文已刊登於2022710日世界日報週刊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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