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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2/08 14:44:08瀏覽1144|回應0|推薦2 | ||
為了尋找文友口中那位愛唸歌、會唸歌的老婆婆,車子在湖下村郊繞行多次。一番折騰,越過崎嶇山路後,才尋著位於芒草間的老房子。
「賭博母,飫死子;賭博嬤,漲死孫」,八十五歲的楊黃宛,興致一來,民俗、歌謠便脫口而出。目不識字,卻能唸一口道地歌謠,「愛聽、愛唱,記性卡好啦」!楊黃宛笑說,因為家貧,沒唸過甚麼書,之所以會唸歌,可能是因為自己記性較好,聽一次,就能記一生。 身為前水頭女兒,十多歲的楊黃宛,總愛在農忙之餘,偷閒到隔壁守寡的嬸婆家幫忙磨麥,一邊聽嬸婆唸歌謠。 一曲歌謠,就是一頁歷史、一段往事。 早年,金門大戶人家,時興由廈門買來女娃當「妯幹」(婢女)。幸運的,獲得人道對待,不幸的,則會被主人苦毒虐待。還是小孩的楊黃宛,就曾目賭這一幕幕的慘劇。 想起這些大陸婢女的可憐處境,楊黃宛就忍不住搖頭嘆息。地板掃不乾淨,主人會壓著她們的頭去舔地,衣服沒洗淨,手指就會被主人用木棒狠打。辛苦工作一整天,吃的是「豆細湯、鹹菜尾」。有的受不了虐待之苦,趁機逃跑,被抓回來後,免不了又是一陣毒打,有的還被主人用雞籠罩住,再用乾草悶燒,哀號啼哭的慘狀,楊黃宛想來就痛心。 「父母厝內無寸鐵,飼子賣去做幹婢;呷無做有打半死,不日目屎掛目墘」,幾句不經意的歌謠,吟唱的是,這些離鄉背井、沒有娘家庇蔭的大陸婢女,內心最深沉的絕望與悲哀。 為了家人溫飽,金門鄉親落番到南洋者眾,一去經年,是生是死,難以預料,「一隻火船升旗符,下午四點要開船,阿娘想來心會悶,一頓稀粥不愛吞」,唱的是出洋前,離情依依的心境。不過,旁人卻捉狹:「一隻火船號三聲,昨瞑伊某討客兄」。 怕家裡的年輕妻子耐不住寂寞,出洋的鄉親可是煞費苦心,「菩薩興興住南海,阿哥燒香給娘拜;謝起阿娘就乖巧,不通腳步行ㄚ差」。 抽壯丁是鄉親記憶深刻的歷史往事,「這擺壯丁我中ㄎㄠ,保證透暝到伊叨,跟伊保長叨話頭,叫伊保長免ㄟ驚,並無擔待人某子,傢伙交代伊大兄,頭期當兵有快活,二期越想越看破:::」,述說的是,抽中壯丁的萬般心情。 「飼子是要來奉承,無疑飼子去做兵,瞑日訓練愛認真,後來鎮國跟領兵」,母親的叮嚀,聲聲在耳。只是,這一去,何年何月再相逢,倚門老母,只能望天興嘆。 國共戰亂,腥風血雨向金門島席捲而來。「聽見紅軍東北來,趕緊準備做砲台,現在農民真厲害,日日車路叫去開,日日帆船開去載,這回載來啥米代?載來絲瓜高麗菜。」一曲歌謠,活脫就是那個兵荒馬亂年代的寫照。 當然,流傳的,也不盡然都是些傷心往事、痛澈心扉的記憶,也有許多趣味十足的歌謠,留與後人傳唱。 「懶軟查某行路歹骨得,未到椅ㄚ就要坐,未到眠床目就闔,出來頭毛像狐狸,雙腳伸來像煎匙:::」,短短數句,就將一位邋遢、不愛乾淨的女人,形容得唯妙唯肖。 因為年歲已大,看不清四色牌上的圖騰,現在的楊黃宛,最愛在午睡後,搬張躺椅,就著滿山的春色,吟唱那一曲曲的歌謠,以及越來越模糊的童年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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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