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不離

近來翻了一本周汝昌寫的《夢解紅樓》，裡面有個標題叫《雲散水流黛玉自沉》。

我雖一介草根，讀紅樓不過五遍，且專看吃穿用度，華麗排場，風流才女，詩詞歌賦之類表面上的東西。但要讓我信服黛玉是跳水自殺，別說只是個紅學者，就算曹雪芹寫完了這部書，做此安排，我也覺得不合理。

好像也有其他的學者如此臆測過，但據我所知，這些學者裡面沒有女子。

終究是隔了一層的，他們就只能搬出黛玉身為十二釵花魁之首，又同百花一個生日，所以處處望文生義，所有牽涉到落花流水的句子都是暗指，更指出，湘雲和黛玉在凹晶館聯詩時的句子：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花魂。說這就是明證。

不知是怎麼想出來的，我只覺著荒誕至極，不得不也說說黛玉之死。

先問，曹雪芹筆下的哪個少女不是花？寶釵是牡丹，晴雯是芙蓉，香菱是菱角花……

要用流水落花的意境來套，是不是她們都該投河？

如果硬要從黛玉的詩裡找出痕跡，那麼葬花詩裡最明確不過的就有現成的關於黛玉對於死的看法：天盡頭，何處有香丘？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抔淨土掩風流。質本潔來還潔去，強於污淖陷渠溝。

如此明白的詩不去看，卻抓著一句「冷月葬花魂」不放。憑什麼去相信你一面之詞？

依著黛玉的詩和性格來揣度，她鍾情於淨土更甚於渠溝。這樣一個完美主義的少女，怎麼可能跳盡骯髒的泌芳溪，任魚蟲咬噬，屍骨腐爛，不堪目睹？黛玉是個多麼愛美且絕美的人物，她絕不會做這樣的選擇。

其實，從全書的情節發展來看，之前寫黛玉的病就已經是一種鋪墊，受情緒影響時輕時重，但從未痊愈過的病，不過是幫助黛玉在賈家被抄眾女子四散流落時，超脫困境的道具而已。作者不忍她這樣一個充滿靈性、潔白美好的少女有類似湘雲、妙玉她們的結局。

黛玉之病，就是她在恰當的時候，質本潔來還潔去的最好理由。

黛玉因病因淚盡而死，這才是最必然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