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崗下崗，好一場革命荒謬

◎處失落與失望之黨國歲月，心中總有種更深之尋覓、更真之反省；尋覓那消逝於敵我意識混亂中之自我，反省於生於斯長於斯與這塊土地共存亡之純然真實。◎

那一年，我老查上了崗，上了改變一生命運的崗！那一年，上了崗似乎感覺到崗上英明的長官，企圖把我們（居少數）這些「血統」不純者，透過「思想教育（或曰洗腦）」方式，舉起那「革命」大刀，先削去一部分我們名為「本省（土）」的腦袋，後再剖開我們那裝滿鄉土的肚腹，再進行一連串剜腸剔骨改造工程，徹底散了我們本土的七魂三魄。那時的老查只剩一縷本土幽靈飄飄蕩蕩、隨風盤旋於復興崗上空，不敢再依附上那受「黨國」洗禮過的軀體。就這樣「有體無魂」般，直到「離崗（畢業）」、也一直伴隨到「下崗（退職）」，還好退職後，老查頗具慧根，即時頓悟，法用先天，氣運九轉，攫獲住原先那一縷本土幽魂，自我急斥喝：「老查不回魂，更待何時！」就這樣，老查得幸「台魂化身」成功，方能續享人間煙火，善幸！善幸！

老查魂返塵世後，感覺到當年之敵人，現今依是敵人，僅包裝、偽裝得不太像敵人，然「文攻武嚇」之深沈意涵，怎能匿蹤於我這自詡為革命尖兵之慧眼？望表而知裡，捫毛而辨骨矣。

當年之革命，現今雖已不再呼喊，只嘆當年之革命軍，如今安在？敵人雖還在，但諸多神勇之革命軍已先自我繳械？正壯士，悲歌未徹，感今懷古，撫存悼亡，不覺涕之汩汩也。

歷史總是無情，當年之敵對氛圍，現今雖有一小撮人另有所圖地力推「一笑泯恩仇」，惟當年自認是忠肝義膽之熱血青年，卻始終覺知這笑裡有刀光劍影，交流中處處有機鋒，豈能為「奸笑」所迷惑？志正則眾邪不生，心靜則眾事不躁。

當年在復興崗上，長官跟我說，成敗利鈍付之天，毀譽是非聽之人，我的子彈頭有思想，我的刺刀尖有主義。然現今，敵人仍是敵人，只是我的腦袋裡已難思考，我的刺刀尖已沒有了主意，怨嘆當年之我太死忠，寒心於現今之「溫水煮青蛙」！

當年在復興崗上，我或許過於天真，誤闖這革命聖域？坦承當時真不知投身革命軍旅須效法先烈那種「棄身鋒刃端，性命安可懷？父母且不顧，何言子與妻」情操。承認我只是一隻未被「社會化」之笨笨鳥，這鴻鵠之笨鳥，雖羽翼未全，但卻有四海之心，棲上了復興崗。雖說誤闖但也「將錯就錯」，一路沒魂地跟著喊革命數十年，做了數十年不明不白之革命尖兵，如今老境回首前程，冰心皓月為誰明？堪稱一場笑話！

當年在復興崗上，長官跟我說，革命精髓歷經先烈傳承弘揚，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這一「道統」得以綿延，革命軍人之精神有了砥柱，革命軍人之情感有了血統淵源。如今，革命情勢詭譎，敵我意識模糊，軍心渙散，大批高階退將奔赴敵營，所為何事？飛鴻過也，教我萬結愁腸無晝夜，壯志不就，古人所悲！

當年在復興崗上，長官跟我說，革命軍人以能分發至金馬戰地最前線服務為榮，因那是戰地，時有敵人砲彈洗禮，時有與敵人刀槍肉搏戰之可能，但身為革命軍人不怕，人人為「反共復國」信念建功填滿胸臆且甘之如飴。惟如今，幾個小混混就能將金門「虎軍」軍營攻陷，打得部分官兵（含營區指揮官在內）頭破血流，甚至進加護病房，試問，這是甚麼場景？這是甚麼軍隊？這是甚麼荒誕？這是甚麼笑談？真是令天地動容、令百姓冷汗直流，尤讓古今中外之軍人嘆為觀止！以小明大，見一落葉，而知歲寒之將暮；睹瓶中之水，而知天下之將寒。

儒家道：「武戰死，文諫死」，宋代蘇洵亦云：「賢者不悲其身之死，而憂其國之衰。」想當初，革命軍們志凌千載，自吟自賞，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此如大事當前，須以身入，方顯忠貞，又是何等悲切！心不可無所適，無所適則拘迫而不靈是也。赤子之心所適者革命而已矣，今遭革命所愚弄，此情何堪！

半世逢場作戲，險些兒誤了終生焉計。或言革命太沈重，或言革命不識時務，或言革命不知今夕何夕！無力正乾坤，只想哭一聲我國民，怕只怕英雄氣短柳絲長，憂只憂官之不官、國之不國，「居承平之世，不知有喪亂之禍；處廟堂之下，不知有戰陣之急；保俸祿之資，不知有耕稼之苦。」在有涯之革命逆旅中摸索，卻要在無涯之生命歷程外尋找「忠於國家」之理解。眼底江山，百姓苦、百姓險，樓頭鼓角，都是英雄淚。    <調笑令>系列

～ 百岳老查

註：（百岳老查藉「牌」塗鴉）

調笑令，詞牌名。本調個別處有破格，但均不失吟詠和諧，可謂是有格而不拘泥的典範。詞格本身是為了吟詠上的和諧，若有利於整體和諧，稍有破格，則也未嘗不可。

是以，百岳老查對走上革命這一途之話亦是為了調節傾向於逆骨之感情，若有利於革命整體之刺激，稍有「破格」又何妨！

※、本文於某處 PO出後，同學們之回應意見一併貼出

1.革命道途,各人因緣不同,冷暖覺受殊差,對阿媚而言,上崗下崗,就是好個一腔熱血在體制虛偽裡涼透的過程。讀老查文,亦唯一嘆!世事無常,如寄舟身載得動幾多愁?老同學們,大伙有得聚時且多聚聚吧! ～ ○媚

2.百岳老查言：「一樹之果，有酸有甜；一母之子，有愚有賢；一旅之軍，有醒有睡。」也許老查天生逆骨，跨入革命陣營乃酸者、愚者、睡者之屬，自覺左右受拘、發展受限，於可退之時，毅然引退，揮揮衣袖不帶走革命任何一片雲彩。下崗後，日上三竿堪睡足，裸衣跣足滿山遊，心似白雲常自在，意如流水任東西。現正努力於吸天地之秀氣，採日月之精華，期達「無一毫之罣礙，無半點之牽纏」之無上工夫，還望同學們「發功」為百岳老查加持呢！  ～ 百岳老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