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聽到一些故事，多半都是什麼太太抱怨結婚之後先生變得一點都不浪漫，不要說重大紀念日送花送禮物沒了，連紀念日是哪一天都拋到九霄雲外。碰上這種婚前期待，婚後傷害的事，娘子焉得不氣（或不泣）？可是換到我們家，狀況類似差不多，只是角色對調，氣的（或泣的）是我而已。

        說我家太座不浪漫，倒也不是，剛結婚時她也會說，她那個什麼朋友跟老公說，結婚紀念日不送花他就完蛋了。聽她這麼說我還提心弔膽了一陣子，當時還是男女朋友的時候每回見面必有鮮花，只是因財力有限，每回不過十塊錢新鮮玫瑰一枝，以單純，優雅及高頻率（就是每次都要準備）取勝，女朋友心裡怎麼想不知道，總歸最後是嫁給我了。結婚後偶而拌嘴，事後總覺得是自己不對，上街買花以為補償，沒想到捧花進門還沒開口，太太在房間聽到我回來，問都不問就接著吵，氣得（來了吧）我差點把一束花從樓上陽台扔下去，可一想到底還是銀子買的，扔下去之前總得讓她看到，否則不是白買了，於是回嘴引她出來，把花重重一放：「還吵，我上街買花回來啦，也不看看，還一個勁兒的罵！」這時候太太才嘟著嘴把花插上，繼續冷戰一小時方歇。

        時光一晃，都成了老夫老妻，積十幾年的經驗，發現買花根本是多餘的，因為太太根本不記得結婚紀念日是哪一天，至於我的生日，一樣也拋到九霄雲外。是她沒記性嗎？非也，孩子們的生日從來沒忘掉過，算算在家裡，我的排名基本上絕對已經落在面膜化妝水的後面。她不是現實，而是講實用，每每發現快遞又送包裹來，她馬上會在我臉色大變之前說：「這很便宜」或「真的很好用」，當然不忘加一句：「你知道這一套（一套！）在百貨公司買多少錢嗎？」

        我雖然發現，只要不講話她就很滿意了，可是我不滿意呀，太太整天把自己當機器一樣保養修護的，怎麼也不浪漫一下，像小說或偶像劇裡一樣問問我有沒有變漂亮啦？穿這樣好不好看啦？她不問我自己講，可是卻頻遭白眼，說她這個包包真好看，她說是菜市場買的。說她這條項鍊很搭，她也說是菜市場買的。這菜市場到底什麼不賣？後來對發票的時候，發現一張一萬多塊，某某名店開出的，本能的怪叫一聲，太太為釋我疑，將大衣一件取出展示──好，我承認蠻不錯的，可是好像不是我稱讚過的那一件──「那一件是菜市場買的。」又是菜市場！

        最近發生的是前兩天，傍晚太太說牛奶沒有了要我去買，我跑到某商店，居然發現太太平日愛吃的零嘴大特價，於是大買之餘還打電話給她表功，結果沒人接；突然想到開春日咖啡買一送一，快七點了趕快趕過去，居然發現一長串人龍頂著寒風等著買咖啡。氣流冷颼颼像刀片一樣，我還沒吃飯，可想到太太上回喝這家的拿鐵讚不絕口，只得飢寒交迫的排吧，搞了快一個鐘頭才買到，回家不免埋怨兩句怎麼不接電話，我可是看到你愛吃的點心特價高興得要命，還頂著冷風買熱拿鐵回來。哪曉得太太毫不領情：「你看到特價買就是了，告訴我幹嘛？」然後指著咖啡，「我又沒有說我要喝，你明知道我下午過後喝咖啡就會睡不著。」氣得（你看，又來了）我大罵：「看到你愛吃的，買給你想跟你分享一下喜悅，還被嫌！冷的個要死，上回你說好喝我才排那麼久的隊….」不識相的太太居然說：「幹嘛呀，也沒省幾個錢….」「好，你就一口也不要喝，兩杯都歸我！」

        婚前婚後會不一樣，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沒想到是這樣的不一樣。

田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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