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髮毛沒有完全脫光，他把眉毛剃了。倒不是他對毛髮有什麼獨到之處，也不是想藉著剃毛舉動得些眼光；只是這樣做他覺得很順心，特別自然。也犯不著給誰說去，剃了就剃了。

為了顯示自己的奇想，他的右眉是比左眉剃的時候整整晚了一天。兩天都在長方鏡前看了又顧，顧了又笑；而且第一天的笑聲比第二天長些，淒厲些。

這回沒了兩盞眉，他更不出門了。這個不出門的習慣什麼時候開始並不太過明顯，現在想來，多半是訂買兩面大大的西洋鏡才開始的。一天他提了筆寫了封函給曾經讓他丟了一切的同事，說那兩鏡一面陽一面陰，站在那倆兒前面，就可以把外面世界都給隔了。至於怎麼就偏偏給了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封信，他是由頭徹尾沒提個醒。

一天這收信同事也叫另個同事給丟了一切，他心慌地不能自已，像是世界就沒了暗明一樣，無依無靠。偏巧他見到路邊巷口個三角間有那麼家傳統剃髮店，兩個大漢在裡面沒坐上椅正忙著把一破了的鏡拆下、再補上個新面。怎麼看那新面就比原來還留下的鏡神亮些，他只好往裡間去坐下，然後要那些剃頭的把他頭髮都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