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生命中的片段,不管過了多久都記憶猶新,就像十多年以前的那次,改變了我人生順位(priority)的家長會……

那時, 弟弟剛滿五歲,過了暑假就要上幼稚園。弟弟雖然還沒有上幼稚園,卻早已經開始了言語治療(speech therapy)的課程。一個下午,我和先生向公司請了假,匆忙趕到學校,只見會議室的長桌對面坐滿了人,有校長,幼稚園老師,言語治療師,以及兒童心理學家,大家都是為了弟弟的個案而來。我們在會議中被告知: 經過專業評估的結果, 弟弟不但得持續上言語治療課,他的閱讀能力也低於本郡的平均。

我的印象非常深刻,那位同時也是姊姊的幼稚園老師,以嚴格出名的德國老太太搖頭皺眉對我說:

「怎麼姊弟倆差這麼多!」

家長會结束時,我心情異常沈重。不久之後,我向公司遞出辭呈,離開了主管的職位,也告别工作近二十年的職場。我下定決心回歸家庭的主要原因: 幫助姊弟倆奠定人生的基礎。相較於學業表現,我更注重人格的培養,因為處事待人的態度也同時決定了人生的高度。

其間，我也考慮過重返職場，分擔家庭經濟壓力。有一天下午姊弟倆放學回來，看到烤箱裡的布丁麵包好高興！邊吃邊聊天的時候我說：

「媽媽回去工作的話，你們就可以過比較"luxury"的生活。」

弟弟過來抱著我説：

「媽媽，妳在家，對我們來說就是 luxury 的生活！」

八年後,弟弟八年級第一季結束的家長會,因為學校時間上的限制,我只和弟弟的四位老師談到話,老師們談到弟弟時仍是搖頭,卻帶著微笑與讚歎……

教研究科學的老師搖頭笑說:

「艾倫的程度不是一般的高, 我希望艾倫能擔任小組的領導,分享他的知識。」

教世界歷史的老師搖頭笑說: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一定要推薦艾倫九年級時上大學先修(AP)世界歷史課, 艾倫的寫作和使用的字彙都比八年級學生的程度高很多,他一定熱愛閱讀。我看他的第一篇論文時我還以為他是抄的呢! 後來發現他每篇都是這樣! 」

教西班牙文的老師搖頭笑說:

「我無法再给他更高的分數了! 艾倫的西班牙文甚至比許多父母是西裔的同學更棒,他還在學中文,而西班牙文是艾倫的第三種語文。」

也曾是姊姊的英文老師搖頭笑說:

「妳根本不用來! 艾倫,是一位"作家"! 妳知道,我不輕易給滿分的。我不知道妳對這對姊弟做了些什麼? 但是,不管妳做了什麼,持續下去! 他們未來可以成就任何他們想做的事!」

「我没做什麼! 我只是讓他們做自己喜歡的事! 」我笑說,

想到姊弟倆在學習的道路上不吝分享的相互扶持幫助,我感到很安慰!

其實最讓我感到安慰的,並不是弟弟的成績,而是每位老師都覺得,有艾倫在班上是件很幸運的事, 老師們都說弟弟謙和有禮,熱愛學習,努力認真的態度讓她們十分篤定的告訴我, 他未來的發展潛力無限! 

母親節時，弟弟趁我們不在家，在姊姊的指導下為我做西班牙蛋糕 (Tres Leche Cake) ,這比我高了一個頭的小子摟著我説：

「媽媽，我對妳的愛，是言語和文字無法形容的!」

弟弟没有什麼物質欲望，他認為外表没有那麼重要，不在意髮型,因為是我理的;也不在意穿著,我買什麼他就穿什麼; 他没事就捧著本書，也不擅長於交友，但是，那是他覺得快樂舒服的生活方式。弟弟的個性温和, 總是面帶微笑,有主見,卻不堅持己見。雖然他運動細胞不怎麼發達,打球也没有競爭性,但我跟弟弟說, 盡力就好。弟弟常說自己是"書呆子" (nerd),可是他並不覺得"書呆子"有什麼不好,我跟弟弟說,快樂就好!

每個人的頭上都有自己的一片天!很開心，在弟弟十八歲生日前得知他錄取了心目中理想的大學和喜愛的科系。

「弟弟，你為什麼選擇州立大學的電腦科學系為第一志願，除了這是個不錯的科系？」我問，

「因為，我想離家近。」
「你為什麼想離家近？」
「因為，我可以常常看到妳和爸爸啊！」
「你為什麼想常常看到我們？」
弟弟看著我笑説：「因為我愛你們！」
「所以你覺得家裡很溫暖囉？」
「那當然！」弟弟眼睛亮晶晶的。

有兒若此,夫復何求? ！我希望, 弟弟能夠保持他的純良本性,樂觀自信的迎接人生的挑戰!

(本文寫於三月中旬,經修改後刊登於4/14華府新聞日報電子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