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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舞二十五
2018/07/08 21:56:53瀏覽777|回應0|推薦8

天空的雲朵,夾雜著一絲ㄧ絲的藍色絲絮狀發亮物質,不停的在蜿蜒流動。

「那一朵雲,實在很難從其中看出天氣的變化呢。」風永蔚在香氣撲面中自言自語。

行風族善於從雲霧的變化中觀察氣候地形,然而此刻的雲卻讓風永蔚這個風族佼佼者難以做出判斷。

舞者水袖揮發著淡淡花香。這是傍晚新開的花,花粉會如小型瀑布般的噴濺而出,從花開之後直到入夜才會停止。舞者們此刻正喜孜孜地以衣袖承接,天真爛漫的模樣,不同於此刻正翩然起舞的小舞那般嫵媚。

「我牙口還好好的,又不是不能咬東西。」雷心在一旁,突然表達了自己的不悅。

風永蔚轉頭看了過去,卻忍不住抿唇忍笑。

「你的臉受了傷,我怕你會動到傷口,會影響食慾的。坐下來,雷心。」小晴以柔軟的腔調命令著。 雷心只好往石椅坐下,任由小晴用小勺子一口一口慢慢的餵他。

習慣咀嚼粗糙食物的風族青年,對於這樣緩慢進食的方式還頗難適應。

食物又太過於細緻,活像進食的人牙齒全掉光了。真不知道這樣吃,要吃到甚麼時候才會有飽足感?

「小晴,再這樣下去,我怕我真的會睡著,妳乾脆讓我ㄧ口把它全部喝乾。」反正這碗裏全都是流質食物,一個稀哩呼嚕就乾乾淨淨、半點不剩了。

雷心真的不慣於慢吞吞的做事。 「不行,我不是嫌你粗魯,但是你現在還沒有完全康復,萬一嘴巴動太快了,讓傷勢更嚴重,晚上會痛到睡不著,傷口會恢復得更慢。」

小晴沒有停止餵食的動作。

雷心一個勁的把碗給推開,小晴又馬上將小勺子抵住雷心的嘴邊。

這個畫面,讓風永蔚想起過去逼小顏吃藥的往事。 花容淡淡著上雪色,宛若半開的花覆蓋寒霜,柔弱難勝。而骨子裡卻又是一股叛逆,自以為從小練舞,身體強健,微感傷風不過是小事,無需藥湯餵飲,自能即刻好轉。

加了糖蜜的藥,不喝;放在糕餅裡的藥,不吃。

風永蔚又勸又求,直到讓小顏躺在自己懷裡,一口一口餵著,小顏這才乖巧順從,把藥飲盡。 離別那時,風永蔚還送了小顏一只藥瓶,能為小顏避毒療傷。沒想到卻是無法替小顏抵擋那場可怕的死亡疫疾。

一邊回憶著,一邊又看見小舞的身影盤旋在自己眼前。 彷彿小舞成了風永蔚回憶中的那個身影,彷彿小顏並未亡故,風永蔚竟然覺得現在所看見的那個人,就只有自己所記得的那個名字。彷彿小舞和小顏合而為一。

「小顏。」風永蔚征忡喊著。 小舞也似乎正在專注看著風永蔚。 她的純白裙擺在風中飄揚,淡淡的的藍色霧氣凝結在裙擺上,變成蜿蜒細長的線條,在衣袍的纖維之間流動。就像一個人將藍色的顏料暈染上去,靈活的運腕,在白衣上留下具有神秘涵義的紋路。

翠綠的草皮無盡的往前延伸,而她的雙腳卻像是踩在虛浮的雲端一樣。雖然一身輕,沒有任何行囊,但心上卻像是不知負荷著什麼。

她的鞋底薄得好像快要破了,渾身沒有臨風也沒有熱度的感覺。雖然頭頂上的雲朵轟隆隆的往她身後飛行,她的長髮都被那股力道吸引而飛揚起來,左右兩側的草叢噴濺出無數水珠,但她仍然沒有任何觸覺,宛若自己已然有形無體。

她彷彿不是自己想走,而是地面上浮起無數的手掌,推著她的腳底,逼迫著她往前移動。 忽然,前方有一個聲音操控著她,要她往幽林走去。

「我不能去那裡。」她吶喊、拒絕,下意識裡只想沿著幽林的邊緣走,不想進去。

當她進入幽林之後,一縷煙在遠方升起,閃出小小的火光,瞬間整片驚人的紅色蔓延整個森林。 她已置身在火焰的包圍中,沒有一個缺口可以讓她突圍而出。

她發不出水氲,無法熄滅四周圍的火燄。 她宛如一顆小水滴,無力抵抗強大的熱力。

先前命令她進來的聲音,卻已經悄然消失。她將要像周圍的樹一樣披掛一身熾熱的火袍,灰色的煙像許多的手撲向她,遮住她的眼睛。

火與灰突然消失了。 轉眼間情景變換,她坐在廣無邊際的湖水之上,藍色水珠撲通撲通的跳出湖面,而後又墜落湖面。此起彼返,不停不歇。

她不由自主的在湖面上滑行,身體卻僵硬如木頭。 數不清的花瓣從天上如雨降落,玉石敲擊琳琅聲響,一股歡愉的氣氛卻出現得詭異。

湖面與天際相接的地方,有一對紅色的身影,衣服上繡滿金絲銀絲,翩翩欲飛。散發著光亮的粉塵,不斷的從那兩個身影附近飛了過來,打在她的身上,炸開成重重花瓣、顏色鮮豔的火花。 不會痛,但心頭揪得很緊。 似乎有一隻無形的手悄悄抓住她,輕輕握了一下又放開。而她似乎

又不想讓那隻手放開,她慌亂的在一團冷霧中亂抓。 焦慮暴躁的情緒如浪翻騰,她渾身酸軟無力的匍匐於水面,瞬間湖水往上噴發,卻轉化為團團灰黑陰霾,籠天罩地。

冷電怒雷前前後後的從不同的地方爆發出來。堆高的陰霾如山崩般垮下,破碎的陰霾又重新累積疊高。 雷電往上把天空劈出一道道縫隙,或者往下把湖面劈出一個深不見底的窟窿。 突然,她眼前一黑,結構緊密的黃砂,如柔軟的布料般包裹住她。她竟然沒有窒息的感覺,只覺得原先的震怒與驚惶,全都被消融殆盡。

原先的鼓聲持續穩定的敲響著,她緩緩閉上雙眼。 此身猶如滑翔於平原上的飛鳥,有股瀟灑愜意的感覺。

風永蔚清醒的時候,只發現自己一手牢牢緊握少女的手腕。 他連自己甚麼時候伸出手的都不知道,更讓他不可置信的是,環顧四周,他正置身在尚未建築完成的石屋群之間。 何時移行於此?他又為何和小舞如此相近?

「永蔚首領,你是在憂慮甚麼?」小舞緩緩問著。沒有羞怯、沒有驚怒,冷靜得令人難以理解。

風的子民是很難得皺眉頭的,就連風永蔚也很少愁眉苦臉,但是這一陣子,他卻經常雙眉糾結。

「我看見妳的雙手不停發出水氲能量,包圍自己,差點沒把妳自己給擠碎了。」風永蔚不敢想像,那樣異常強大的能量,若不及時阻止,小舞又將會受到怎樣的傷害? 她的真眼明明沒有異常,方才卻宛若中了古老的妖術,而此刻又從容得離奇。

「永蔚首領,你確定剛剛看到的是水氲,不是我的水袖?可是我怎麼會有水氳呢?我只是一個沒有固定住所的遊藝旅人。或許是你錯看了吧?」小舞在說話之間甩開了風永蔚的手。

「的確是藍色水光,我相信我沒有看錯。」風永蔚百分百的肯定小舞周遭所出現的能量,的確是蜃族才有的能量。 或許是那個游離舞,從幽林外一路尾隨到這裡,間歇的用水氳吐蜃在使人困惑。

游離舞總是一如真正的夜霧般,來去無聲,動靜無息。

「永蔚首領,你應該知道我們遊藝旅人。」小舞惶惑的看著自己的雙手。「我們無親無依,一輩子沒有歸屬,不知自己生於何處,所以也不會有所謂的族中長輩教導我們習練特定的能量。我們雜學旁收,就是不會沾染任何與蜃族有關的事物。」 小舞那種純真憨直的樣子有點造作,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在諷刺風永蔚的猜忌多疑?

遊藝旅人只是在表現自己的樂天隨緣,蜃族卻總是在蠱惑善誘。前者未曾傷害過誰,後者卻往往讓人的靈魂被黑暗腐蝕。

風永蔚摸著自己的頭,「也許那也不是水氳的能量,只是大地能量被妳在無意間引導出來,而一般人肉眼看不到。也或許是我一時閃神,所以產生錯誤的判斷了吧。」

但是,兩個成年男女從茅草屋區的廣場不知不覺地來到這裡,小舞怎麼沒有因此感到困惑與驚嚇?風永蔚感到大惑不解。

看著風永蔚依舊眉心糾結,小舞忽然伸出手,以指尖輕輕搓揉著風永蔚的濃眉。 小舞那雙原本總是目無他人的眼,出現和小顏極為相似的單純,風永蔚有一種內心定靜的感覺,此刻終於笑了出來。

風仲雲微笑著握住小舞的手腕,兩人宛若如故舊般熟悉。 眼前一株通體澄藍的矮樹瞬間開了花,半透明的花瓣很像雪族的雪花結晶。

花心裡吐出結晶花穗,遠觀如極微小的瀑布,就算靜止不動也會給人泉水流洩的錯覺。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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