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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盡千帆皆不是-11
2009/11/12 01:02:21瀏覽1025|回應0|推薦20

見天色實在太晚,李剛就要她先回家去,臨走前讓她們取了些尚未燻好的虎肉,還神祕兮兮要她拿一個用葉子緊緊包裹的長條肉塊,說是特別送給柳兒她爹的禮物。

柳兒把虎肉裝滿了竹筐,想打開那包東西來看,好奇地問道:「包得這麼嚴實,這是什麼啊?」

李剛尷尬地笑笑:「這就是……就是那個虎鞭,我切了一半,吃了這個就可以補那個……妳常常說妳爹想生個兒子的……」

柳兒不太明白,但是也沒有多問,因為保持沉默的阿牛他娘拉了她的手,急著要回去柳樹村,所以她很快與李剛道別,說是隔日會過來看看他的傷口癒合情況,就趕著拿了東西走了。

阿牛他娘走在前面,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提著竹籃,隔了一步的距離搖搖晃晃地疾步前行;柳兒看著她的背影,心底滿是納悶。

一路上,或者說這一整個晚上,阿牛他娘都沒有說過幾句話,甚至沒有和李剛聊聊天,讓柳兒感到很是奇怪,不過她並沒有詢問,只是覺得這個平日囉哩叭嗦的大嬸,忽然寧靜得有些詭異。

柳兒忍不住問道:「嬸嬸,這個虎鞭,妳要不要也分一塊?」

阿牛他娘搖搖頭,臉上有些發燙,只聽她小聲地說:「這東西是他特地給妳爹的……」

柳兒偷偷掀開外頭包的葉子,就著黯淡的光線,看了一眼那塊古怪的肉;這東西是赭紅色的,讓她想起了香腸的樣子,顏色很像,形狀大致一樣,卻比較粗短,大約只有她的巴掌長,上面浮現了一些虯結的紫色筋絡,還有股強烈的騷味。

阿牛他娘見她停下來,提著燈籠轉過頭來,發現柳兒瞪著那條肉塊,呆愣愣地脹紅了臉。

「這肉真奇怪,」柳兒說著還用手指在上面捏了兩下,「硬硬的,聞起來有點腥,看起來不好吃的樣子。」

阿牛他娘遲疑了下,臉上滿是羞意:「這個……只要妳爹爹喜歡就成了。」

柳兒又問:「嬸嬸,李大哥說,男人和公的身上都有虎鞭,可是我沒有在公雞身上看過啊!」

阿牛他娘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說:「快走吧,太晚回家妳娘會擔心的。」

「噢。」

柳兒隨便把那東西包了起來,本來想多知道這「虎鞭」的滋味,也打算問問這東西是怎麼長在男人和公的動物身上,然而一轉眼,就發現這位大嬸已經逃也似地走得遠了。

聽見不遠處鴟鴞的叫聲,蕭颯的寒風吹過黑暗的林野,柳兒感到有點害怕,連忙拿起小小的燈籠跟上前面的燈光,追著阿牛他娘趕緊走了。

回到家門,已經是將近亥時,阿爹早就睡了,只有母親勉強睜著眼醒著等門,見到她回來,沒有說什麼,發睏的眼中卻帶著些許擔憂;阿牛他娘把孩子送回來,說是老獵戶和幾個獵人一起捕了老虎,兩人照顧受傷的人一晚上,由於受傷的人多,就耗了太多時間云云,所以老獵戶最後留了部分虎骨,還有難得嚐到的幾塊虎肉,給兩家人當作回禮。

說起這晚上的事情,如果易地而處,她半點也不會相信阿牛他娘的說法。

可是,就算不相信一個「老獵戶」能獵到大蟲,有了阿牛他娘的保證,似乎暫時也沒有什麼話柄或疑慮。

阿娘不太在意家裡人能吃的什麼,只覺得有肉就好,能吃肉,就什麼也好說,而爹爹在隔天早上,驚喜發現有「虎鞭」的時候,那黧黑的臉上難得又露出了笑容。

「虎鞭」到底是什麼好東西,柳兒不太清楚,她記得阿娘神秘兮兮幫阿爹熬了碗清湯,將那粗大的圓柱狀肉塊清燉,讓阿爹高高興興吃了,連半點湯都不肯留給她。

至於老虎肉,說是有好幾斤重,又捨不得一下子吃光,阿爹想燻成肉乾,以後慢慢品嚐,理所當然,柳兒也吃不到。

只記得後來那幾天,阿爹說他自己「龍精虎猛」,必然可以趕在明年夏天讓阿娘「生兒子」,還說虎骨泡酒,除了自己可以喝酒補身,多餘的就拿去城裡兜售,一定可以賣得好價錢,所以開始釀米酒之後,爹爹整個人看起來樂呵呵的,抱著幾個買來的酒罈,跟阿娘說著悄悄話。

終於到了十月之交,天氣正是秋高氣爽的時候,田裡的事情也都忙完了,柳樹村的佃農們上繳了田租,收割完稻田,把休耕的地都整好,跟著會分批去附近其他地主那兒打雜工,有些是果農,有些是茶農,秋天可以收成南瓜,冬天還有柑橘、龍眼,這些都需要人力來採收,因此貧窮的民工,就各自展開秋後的活動,為家裡多攢些銀兩,等著過年。

爹娘也進行釀酒的事業,花了些錢,弄了一個磨子回家,讓老黃牛代替騾子輾米,而為了讓米酒的醇味更香、更沒有雜質,所以用潮州的老土方,拿了高粱、小米一起,幾種米糧混在一起加入大麴,釀出屬於家鄉的香醇。

柳兒的工作很簡單,就是天天從袋子裡挑出砂礫和米糠,而那些米糠,則成了她每日三餐搭配甘藷絲的主食,比起沒有肉味的日子,她覺得忽然恢復這種缺油少水的生活,顯得更為難過。

那段時光,她過得很忙碌,本想隔幾天上山去看看李剛的傷勢,沒想到整天都得睜著眼睛在燭火下細細挑著沙子,或者抓出小小黑黑的米蟲,簡直忙得要命。

過了幾日,小胖他媽媽又生了,由於擔心嬰兒感染疾病,夫妻倆就和新生的兒子阿龍暫時去城裡住,還說是讓柳兒幫著看孩子,照顧阿鳳和阿虎兩姐弟,到了年關之前就會多送兩串香腸。

爹爹一聽,馬上又要她去當看護,,使得柳兒忙得叫苦不迭,因為阿鳳和阿虎這對雙胞胎,竟然同時發了水痘,而她早在潮州就得過,所以讓她照料兩個七歲的頑皮小孩,直到他們的痘疤結痂,她都得與兩個小鬼待在一起。

因此那天,當李剛第一次看到柳兒和一大群孩子玩那個什麼「老鷹抓小雞」的時候,表情詭異的好像看見小屁孩的頭上長出兩只角,因為那是一個讓她百般受辱的遊戲。

柳樹村的孩童們,除了她和阿鳳,全都是男孩子,六、七個六歲至十二歲的小孩,嘻嘻哈哈在那兩排柳樹下玩著,沒想到因為阿牛的加入,還有一個年齡相近的小胖,兩個男孩個子都比她高,身材也比她壯,這遊戲就是小孩們躲在「母雞」背後長長一串,裝成恐懼的「小雞」,讓兩個大男孩作為「老鷹」,追著要抓住孩子們,所以出手不免重了些。

只見柳兒一個瘦弱的女孩,為了護住身後滿臉疙瘩的雙胞胎,她被追得沒地方躲,踉踉蹌蹌閃避著,結果被壯碩的小胖一撞,就狠狠摔在地上,因為河邊都是濕泥,弄得她沾了滿身的泥巴,頑皮的阿牛還跟小胖一起踩著她的背,歡快地宣布「老鷹」的勝利。

那是個很屈辱的姿態,李剛正打完獵,一路順著河流往柳樹村而來,只見柳兒可憐地趴在泥裡,讓那兩個膘肥的臭小鬼欺侮,他親眼目睹了她被追打的模樣,怒火讓他差點想要用力揍扁那兩個小屁孩。

只見他甩下了背上的竹筐,像瘋了似的,一路怒咆著衝了過來,一把就推開兩個男孩;如果說柳兒從未見過李剛發飆的模樣,好像他這個人沒有脾氣,她終於明白自己錯得有多厲害。

而李剛,天吶,她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他繃著一張臉,迅速跨步走了過來,臉上的鬍鬚似乎根根都豎了起來,他狂暴的怒吼出聲,彷彿帶著一種毀天滅地的氣勢,但見眨眼之間,小胖和阿牛驚駭地慘叫,「噗通」兩聲,兩個大男孩先後摔進了河裡。

他們沒從水底浮出前,李剛似乎仍不解氣,他走到柳兒旁邊將她扶起身,確認她沒事之後,以一種森寒的口吻說:「以後誰敢欺負她,這就是下場!」驀地,他微蹲馬步,對著一塊河堤邊的大石頭,猛力用手掌向下一劈,霎時竟把那塊岩石擊得粉碎!

沒有人懷疑李剛的功夫,或者他有多壯碩高大,可怕的是那一擊碎石的蠻力,還有那極度駭人的神情。

除了柳兒,孩子們全都像中了邪術一樣定住了,個個直立立站在那兒,連眼睛也發直。

在靜止的時刻,李剛一掌碎大石的姿勢充滿了力與美,可惜阿牛被推了一把,剛開始氣昏了頭,還在水底暈頭轉向,無心注意岸上發生的事情,而直到他確認那石頭忽然爆裂時,又看了看眾人的表情,纔和小胖一起爬上岸來,面對把孩子們嚇得發傻的李剛。

李剛冷冷瞥了兩個渾身濕淋淋的孩子一眼,同阿牛對視。

阿牛發現,瞪著那個男人必須仰著脖子,自己竟然不曉得有如此高大的巨人,他退了一步以便審視自己的對手。

那雙深幽的眼睛讓他相當不自在,阿牛吞了口口水,老天爺,這個大鬍子的胳膊粗得像是他的大腿,大概得兩手合攏纔能圈住,那樣的拳頭也許一擊就能打死一頭小牛,當他站在李剛的面前時,他令他覺得自己是渺小的、脆弱的,他的個頭甚至不及此人的肩膀,至於那寬闊的胸膛,還有賁起的肌肉,更是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你一個男子漢,竟然敢對柳兒動粗?」李剛的表情強硬、腳步堅決,似乎無論這個男孩說什麼,都無法阻止他。

阿牛聽見李剛一臉威脅的口吻,慌亂地向後退,他是如此地窘迫,窘迫得甚至跌了一跤,難堪地摔倒在地上,也因為渾身濕透而沾了滿頭滿臉的泥漿,模樣非常滑稽。

孩子們嚇得半死,面對這樣一個模樣兇猛的大鬍子,還有那一手嚇死人的碎石功夫,他們哭喊著跑開去,一時之間,嚎哭尖叫的聲音此起彼落,小胖更是趁亂偷偷溜走了,連那對調皮的雙胞胎,也不敢繼續在河邊逗留。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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