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缸凍地主,彭令昭竟呼痛快
2018/04/24 09:15:18瀏覽808|回應0|推薦13
第三回

舌戰神父,李茂章大耍無賴
缸凍地主,彭令昭竟呼痛快

作者 : 黄河清,

話說林昭一九四九年七月入學無錫惠泉山下的蘇南新聞專科學校,一九五零年五月畢業,實際讀書時間不到十個月,其中下鄉實習三個多月。這所學校是共產黨培養訓練自己新聞工具的速成班,但其地位之高之重要性非同小可。

一九五零年五月畢業後至一九五二年五月,林昭一共參加了四次土改,一次秋徴,兩次動員參軍抗美援朝,三次發放土地證工作。可以說,林昭參加了土改工作的全過程。她比土改工作隊一般隊員不一般的是負有報導土改運動的任務。《蘇南日報》、《蘇南大眾》上經常可以看到林昭寫的通訊報導文章和創作的詩歌。

林昭第四次參加土改工作在吳縣太倉八里鄉。土改隊遇到了麻煩。這個鄉的農民大多信奉天主教,鄉里有天主教堂,神的力量大過黨的力量,農民不聽工作隊的,聽神父的。神父隔三差五的會遠道而來做禮拜,傳教解惑。鄉民頂禮膜拜。工作隊挨家挨戶明裏宣傳、暗裏威逼利誘,聲嘶力竭的動員喊叫恐嚇敵不過神父曼聲細語的“神扯”閒聊、見證傳道。鄉民紛紛攘攘,從家裏湧向十字架下的教堂。教堂裏坐滿了教徒,工作隊召集的會場半個人影也不見。工作隊原就占了教堂的幾間屋子做自己的宿舍,以便隨時行使權力對待神,這下,恰可氣不打一處來,就在教堂裏與上帝幹仗了。工作隊副隊長李茂章現今還活在世上,這位虔誠的共產主義者回憶紀念林昭同志的文章惟妙惟肖地坦白、描述了當時如何大耍無賴,制服趕走神父的故事。說書人雖也能扯閒話,卻比不上李茂章那原汁原味的生動,請看:

“經常是神父一到,那些教徒們聽神父的,不聽我們的。我們要開的會開不起來,把我們的工作計畫都打亂了。我們工作組真是惱火卻又苦於沒有什麼辦法。有一天,那神父又領著滿座的教徒做禮拜。工作組裏從部隊來的幾個同志耐不住了,就在教堂外的走廊裏,拿起槍朝天乒乒乓乓地亂打一氣,打了一陣又一陣。更惱人的是任你怎麼打槍,那些教徒們紋絲不動。工作組也沒有別的好辦法,幾個人就指桑駡槐的亂吼一氣,一心要把做禮拜活動給攪掉,可惜無濟於事。做禮拜結束,那神父出來說話了,他不卑不亢,不慍不火,矜持而文靜的背後帶有幾分傲氣。其大意是說:你們開國的《共同綱領》是你們共產黨人和各方人士共同制定的大法,上面寫明人民享有宗教信仰的自由。你們今天的這種作為是違反《共同綱領》的。這神父大概吃准我們這些工作組的人全是‘土包子’,肚子裏沒有什麼墨水,不懂得《共同綱領》裏寫了些什麼,所以他只要把這大旗一拿出來,就會把我們困住或鎮住。他估計對了,也估計錯了。比如我在黨校專門學過《共同綱領》,但重點在政治、經濟和經濟政策等方面。對於宗教政策則碰也沒碰過,所以確實給懵住了。為什麼又說他估計錯了呢?因為工作組人員中,不全是‘土包子’,也有‘洋包子’。在神父得意地結束了他的話語後,彭令昭說話了,其大意是:《共同綱領》上確實寫上了人民享有宗教信仰自由的內容,是不能違反的。但最近中央有通知,為保證土地改革運動的順利進行,凡是正在進行土改工作的地區,一般宗教活動應該停止。現在你們的宗教活動嚴重地影響了我們的土改工作,此等後果對你來說,將意味著什麼?!這一席話,說的入情入理,說理中透著幾分震懾。彭令昭說話向來不饒人,何況在這種場合。這完全出乎神父的意料。他一句話也沒說,遲疑了一下,就走了,直到土改結束,再也沒見他來過。”

工作隊不敵神父。《共同綱領》大法不敵一紙“中央臨時通知”。神父不敵一紙“中央臨時通知”。這剪刀石頭布的關係既簡單又復雜。林昭認真的解釋是黨文化的拙劣領會和盲目的習慣的不饒人幫自己人;李茂章事過五十餘年猶津津樂道明著無賴式的解釋卻自以為真理在握的觀念是黨文化的神髓真傳。讓工作隊藉以槍戰舌戰神父獲勝的一紙“中央臨時通知”與自我調侃式的“土洋包子”之論風馬牛不相及,李茂章生拉硬扯在一起,將黨“戰勝”天主教的功勞安在了當時被工作隊在大會上公開定為未改造好的林昭頭上,正是給現在已平反似乎可能要成為先知先覺者林昭戴上的一個早熟花環。李茂章的黨文化真個已臻爐火純青、出神入化之境了。林昭,林昭,多少醜惡假汝以行!

土改運動就是把地主的土地、房子、糧食、農具、耕牛、金錢以及一切財產剝奪淨光,分給農民,上交黨有。伴隨著土改的是鎮壓反革命運動,把共產黨認為需要殺掉以鞏固新政權的人殺掉,甚至把應共產黨宣傳誘哄前來登記、投誠的前政權人員也幾乎全部殺掉。所有這一切的殺戮,都在堂皇至大的為了人民大眾利益的名義下進行,都是為了土改運動順利進行。

林昭全身心投入了土改運動、鎮反運動。她從心的深處認可的“親愛的父親”、偉大的革命領袖毛澤東在北京接二連三地發出指示:北京必須殺多少人才行,上海一定要殺多少人才能穩定,某地殺人太少需要增加,某地大開殺戒應該嘉獎。這些指示白紙黑字已留存於歷史,在當時,則以電波傳遍全國各省的方面大員、軍政首腦、工作隊列。林昭雖不一定親炙了這些指示,但其精神原則傳達落實到每個工作隊員,則是必然的。林昭自然歡呼雀躍,堅決貫徹執行,對敵人像嚴冬一樣冷酷無情,像秋風掃落葉一般摧枯拉朽。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林昭的手上不可避免地沾有了地主的淚血、地主的生命。

在吳縣XX村一次鬥地主分浮財時,一對地主夫婦或是頑固不化死硬到底,或是財迷心竅愛錢賽命,或是實在已兜底交出分文無存,惹得工作隊大光其火,任貧雇農中的積極分子、地痞流氓無賴二流子對其體罰毆打,把這對夫婦裝到了水缸裏冷凍了一夜,逼其就範。林昭就在當場,是否親自動手,已無考,而凜然相對,怒目相視則是鐵板釘釘的事實。林昭事後總結這鬥地主的感受曰:“過去覺得地主可憐,農民粗暴,但到了現在我已能啟發群眾說:‘政策範圍內應拿出來的,一粒米也不能少!’看到地主在人們面前的狼狽相,我心裏只有‘冷酷的痛快。’”

臺灣國民黨在五十年代實行的三七五減租,進一步將土地分配給自耕農的舉措,未流一滴血便完成土地改革。中共實行土改,除了鬥爭、淩辱、毆打外,更以殺戮為最主要的威懾手段,與臺灣大相徑庭,孰好孰壞孰優孰劣孰是孰非,不言而喻。土改鎮反當時為了殺人,每一地區凡是有較多田地的農民,在地方稍有聲望的士紳,皆被定為“霸”,在必殺之列。“霸”由工作隊分為三類:指稱橫行鄉里欺壓良善的是“惡霸”;指稱作好事捐款行善的如港澳臺的善長仁翁賑濟災民、捐款辦學辦醫、救助窮困而聲望卓著者為“善霸”;指稱安份守己、獨善其身、好事壞事皆不作者為“不霸”, 都歸為新政權的敵人。凡攤上一個“霸”字者,無論惡善不“霸”,其下場都是一個字:死!

林昭在太倉鎮,參與鎮壓槍殺了一個惡霸。

一九五一年五月一日勞動節,吳縣太倉鎮召開公審大會,宣佈槍決十數個惡霸地主反革命,讓敵人的鮮血染紅這個勞動人民歡慶的節日。林昭說:“其中一個是我負責的街上的漢奸惡霸地主。我從收集材料,組織控訴,直到提請公審,是我出了一份力送了他的命。槍決後有些人不敢看,我是敢的,我是一個個看那些伏了法的敵人,特別是那個惡霸,看到他們這樣死了,心裏和直接受害的人民一樣揚眉吐氣。”

林昭為了做好土改工作,為了送這個“惡霸”的命,為了鞏固新政權,夜以繼日地忙,廢寢忘食地幹,輕傷不下火線,帶病堅持工作。作為回報,黨讓她在土改工作中將共青團員的身份轉正,封她當了一會兒團小組長,以使她感受到黨的關懷、重視,更加賣力地工作。林昭給同為土改隊員的好友倪競雄、陸震華的信忠實地記錄了當時的心聲和火焰般的革命熱情、戰士般的革命行為。

·土改,誰都知道是我們鞏固祖國的一個重要環節。我們的崗位是戰鬥崗位,這樣一想,工作不努力怎麼也對不起黨和人民。
·我現在真是一無所求,就對家庭的感情也淡多了,我心中只有一顆紅星,我知道我在這裏,他(毛)卻在北京或莫斯科,每一想起他,我便感受到激動。
·經過團內同志們的幫助、啟發,才使我認識到為反動派做事這本身就是一種罪惡,更使我認識到自己的政治水準和階級意識離開黨的標準還很遠。

·在(太倉)八里鄉時當了一個時期團小組長,是第一次幹這工作,但對我很有幫助。身體則這晌較壞,咳嗽甚劇,有時發熱,胸痛和眼的黑影更使人害怕。真的,我決不願意讓青春消磨在病床上。即使我真病了,我也要工作到最後一刻。也許我比別人活得要短些,但只要生命能充分被利用,早死也不為憾。

·確實在我心底深處蘊藏著對祖國的熱愛,以及同樣多的對敵人的仇恨。你不這樣覺得嗎?要以什麼去教育群眾?教育者自己本身先得懂它。不僅要懂它,還得感受它。懂,只能保證你不說錯,感受才可以使你以自己的熱情去煽動起別人的熱情來。對地主的仇恨是這樣,對這愛國主義也一樣。這種愛與恨,也同樣是推動我前進的力量。

·自今年開始至今(一九五零年十月),沒有病倒過。七、八月中。工作之餘寫東西,晚上常到十一時後才睡,有回把甚至到一時以後。

林昭對共產革命事業的虔誠,確實唯天日可表。

正是:舌戰神父,李茂章大耍無賴;缸凍地主,彭令昭竟呼痛快。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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