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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以後的世系與分府
2018/01/19 11:25:32瀏覽453|回應1|推薦14
五、孔子以後的世系與分府
作者: 高陽 (歷史小說家)
  以孔子為第一代,傳至孔德成先生為第七十七代,以歷代世系而言,連孔子在內,春秋戰國傳八代;西漢傳八代;東漢傳三代;魏晉傳六代;南北朝傳六代;隋傳一代;唐傳十代;五代傳一代,這一代的衍聖公叫孔仁玉,承先啟後,非常重要,孔家稱之為“中興祖”,有一段很傳奇的故事,留待下一節再談。

  宋朝傳十代,由於宋室南渡,所以孔家分南宗、北宗,情況比較複雜,容後詳談。元朝傳兩代;明朝傳九代;清朝傳十二代,加上德成先生共七十七代。

  孔德懋女士說:“在孔府的詩禮堂,貼著一張乾隆九年二月十七日的告示,是乾隆皇帝賜給孔府三十個字作為行輩,凡孔氏家族都要遵照三十個字行舉取名,如果有不依字序,隨意取名的,不准入家譜。這三十個字是:‘希言公彥承,宏聞貞尚衍,興毓傳繼廣,昭憲慶繁祥,令德維垂佑、欽昭念顯揚。”,這話稍有錯誤,這三十個字,並非乾隆所賜。
  按:第五十五代衍聖公孔克堅,於元順帝至元六年襲封;以後為宰相薦為司禮儀的長官,命其長子孔希學襲爵。入明後,於洪武十四年九月去世,年四十七。
  孔希學的獨子孔訥,字言伯。於洪武十六年,到南京參加馬皇后的葬禮,其人魁梧厚重,言笑不苟——而謙恭好學,深為太祖所欣賞,遣禮部尚書劉仲質去慰問,準備讓他襲爵,孔訥以父喪未滿辭謝。父母之喪三年,照規矩只算二十七個月;洪武十六年年底服滿,十七年正月朝京師,太祖命欽天監擇吉日親自授爵,儀節隆重;衍聖公受爵之風光,以孔訥為最。其時由於洪武十三年左丞相胡惟庸造反,有詔罷相不設,朝儀列班,以衍聖公為文官之首,所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亦只有孔訥有此尊榮。
  孔訥歿于建文二年,長子公鑒襲爵,建文四年病歿,年二十三歲,獨子年方三歲。孔訥去世後兩個月,燕王破南京,奪了他侄子的天下,是為成祖,年號永樂。永樂二年立長子高熾為太子,即後來的仁宗。他的年齡與孔公鑒相仿,視孔公鑒的獨子如子侄,為他取名彥縉,字朝紳。孔德懋所說的三十字的行輩,應定於此時:但第二字的“言”為“言伯”,是字非名。“希言公彥承”的承為孔彥縉的長子孔承慶,歿于景泰元年;長子宏緒年方三歲,至景泰六年,孔彥縉去世,八歲的孔宏緒,猶如建文帝繼承太祖的帝位那樣,以“大宗”長孫承襲為第六十一代衍聖公,其父孔承慶則追封為第六十代衍聖公。

  當孔公鑒去世時,孔家正在鬧家務,其詳不得而知,只知道幼弱的孔宏緒飽受欺侮,他的庶祖母江氏,訴諸朝廷,特遣禮部官員為孔公鑒治喪;並命孔公鑒的堂弟,新科進士而丁憂在籍的孔公恂,處理衍聖公府的家務。
  後來孔宏緒作了大學士李賢的女婿,李賢在英宗復辟後,得君甚專;憲宗嗣位,亦尊禮有加,所以孔宏緒凡有所請,由於老丈人的照應,無不如願。但亦因此而有過舉。成化五年以“宮室踰制”被劾,靠山李賢已經去世,因而“奪爵”,但孔家承襲,是所謂“世嫡相傳”,長房為“大宗”,只要有子孫在,衍聖公永遠是長房的;長房絕嗣,則二房成為“大宗”,因而禮部議定,衍聖公由孔宏緒之弟孔宏泰“代襲”。將來孔宏緒生子,則為第六十二代衍聖公。其時孔宏緒才二十二歲,夫人李氏新歿,繼娶熊氏、袁氏,至三十五歲方始生子,名聞韶,于孝宗弘治十六年襲爵。第六十代衍聖公“缺位”;第六十一代衍聖公則有兩位,凡此皆是任何侯門所無的特色。
  由於大宗襲爵,所以衍聖公府嚴格規定,只有“公爺”及他的子孫才能居住;“老公爺”去世,“小公爺”襲爵,他的胞弟就得搬出去,甚至本人讓爵與子或孫後,亦不能再住公府,如第六十八代衍聖公孔傳鐸,雍正元年襲爵,雍正九年因病乞休,奉准由長孫孔廣棨承襲。孔傳鐸即出居府外。
  這種制度類如清朝皇子的“分府”,所不同的是,孔家小宗的分府,是有現成的房屋,稱為“十二府”,但實際上只有九個府。其中與衍聖公府關係較近的,為五、十、十二等三個府,以及建築在衍聖公府東路的一個不列次序的府。這四府堂名都有一個“凝”字;而衍聖公府則名“凝緒堂”,所以五府合稱“五凝堂”。孔子後裔,僅在曲阜的,即有十萬人之眾;但孔氏子孫,如說出於“五凝堂”,便意味著是孔家有頭有臉的人物。
  五凝堂中有許多奇奇怪怪的傳說,尤以五府和十二府居多。五府的房舍最大也最講究;明朝嘉靖年間,嚴嵩的孫女兒嫁到五府,怕她想家蓋了一座房子,稱為“南五府”,格局如她娘家。
  按:嚴嵩家住京師宣武門外繩匠胡同,為有名的大第,中有一座“聽雨樓”為其子嚴世蕃賞鑒書畫之處;入清後,分成數區,屋主亦皆為達官貴人,如王熙、徐乾學等。嚴嵩只有一子,嫁到孔家的孫女,自是嚴世蕃的女兒。因為有此親戚關係,孔府演戲,不唱“打嚴嵩”。傳說嚴嵩被劾時,曾至曲阜想托衍聖公去求情;在孔府大堂通往二堂的通路上,靠牆有一張放了幾百年的紅漆條凳,就是嚴嵩當年候見衍聖公時所坐,孔府稱之為“閣老凳”。
  十二府中孔繼汾、孔繼涑的故事,則是一大悲劇。六十八代衍聖公孔傳鐸,共生六子,長子繼濩早死;孔傳鐸于雍正九年讓爵位與其長孫孔廣棨後,攜其繼配徐氏及四五兩子孔繼汾、孔繼涑出居十二府,孔繼汾字體儀、號止堂,乾隆十二年舉人,以內閣中書充任軍機章京,但不久便辭官居家,專門考訂孔氏家乘。乾隆幸闕里時,亦總是他充任“引導官”。他的最重要的一部著作,名為《闕里文獻考》,共一百卷;第七十一代衍聖公孔昭煥曾於乾隆二十七年,以此書進呈御覽。

  孔繼涑字體實,號穀園,是乾隆早期的文學侍從之臣張照的女婿,並從張照習書法。包慎伯“藝舟雙楫”,將張照的行書,列為“能品”;孔繼涑為“佳品”。孔繼涑刻了一部“玉虹樓法帖”,鉤勒極精;其中除了張照及他本人所書的十六卷以外,另有十種,總計一百另一卷,書家稱之為“百一帖”。
  孔繼汾、孔繼涑,先後遭遇了飛來橫禍。茲據孔德懋所述,並作考證補充如下。
  據說有一年在京中發現紫微星發暗,而另有一星特別明亮,不知怎麼一算兩算,算到孔繼涑頭上,據說派人到曲阜去抄孔繼涑的家,發現“十二府”的房屋,是按八卦的樣式所興建,八卦加中間的太極,一共九間屋子,只有一個屋頂;又去掘孔傳鐸的墳墓,亦發現了不正常的跡象。但雖說有罪,卻未入獄,只是為孔家逐出族而已。
  孔繼涑的書齋,名為玉虹樓,自獲罪後,步門不出,十年之久,以刻碑打發歲月。據孔德懋說:“他晚年去北京,病死在那裡,直到死後,也沒解除罪名;所以棺材是用三道鐵鍊鎖著,運回曲阜,埋在孔林外野地裡。”十年螫居,至晚年忽又有京師之行,當然不是動了遊興;很可能是為應訊,甚至可能瘦死詔獄。孔繼涑案文獻無徵,只能作出推測。
  孔繼汾是繼《桃花扇》作者孔尚任以後,研究孔家禮儀的權威,致禍亦由於此,他著有《孔氏家儀》十四卷;《家儀答問》四卷,後為其族人孔廟五品執事官孔繼戍出面自首,說家儀中所述禮儀,與《大清會典》不符,又指摘“家儀”自序中“余區區復古之心”一語,為對時勢不滿的表示。
  山東巡撫不敢隱瞞,據實上聞;結果是拿交刑部,由大學士會同九卿,嚴加訊究。孔繼汾自辯“家儀”是家庭行事,與會典無關;“復古”也者,是恢復孔家的祖風,朝廷不也尊孔嗎?
這些辨解未為朝廷接受,大學士等議奏,“孔繼汾身係聖裔,曾登仕版世受國恩,乃妄著《家儀》一書,冀邀虛譽。誠如聖諭:此等進退無據之徒,最可鄙恨。”孔繼汾應從重發往伊犂,充當苦差,以為在籍人員無知妄作者戒。除“家儀版片,現經山東巡撫收繳銷毀以外,所有孔繼汾其他著作,亦應毀版。” 孔德懋說:“當時孔繼汾已六十多歲,身戴枷栲,充軍到遙遠邊疆伊犂,定案後十六個月就死了,大概是死在路上。”
孔繼汾案,同樣是文獻無徵;而且據孔德懋說:“在孔府數以萬卷的檔案資料中,幾乎沒有提到孔繼汾。”她的記述,得自先輩傳說,應該是可靠的,不過有一點是錯了,孔繼汾死在杭州、清朝有名的書法家梁同書家中,梁同書字山舟,與孔繼汾是乾隆十二年的鄉榜同年。
  孔繼汾定罪後,衍聖公孔憲培向全族下達了“牌令”,收繳“家儀”及孔繼汾其他著作,如有匿藏及瞻徇觀望者,一經查出,從重究辦。他的著作中最有價值的是《闕里文獻考》一百卷,力辟司馬遷“《史記》中《孔子世家》之謬”;並根據“春秋三傳”中公羊、穀梁兩傳,考定孔子生於周靈王二十年,亦即魯襄公二十一年十月二十一日庚子,並非如司馬遷所說的周靈王二十一年。民國四十一年重訂孔子生日,與議諸學者,可能未見過《闕里文獻考》;孔德成先生即有此書,恐亦不便出示,以致錯到今天。這個漢學上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的問題,我將另撰專文求教於學術界,這裡就不談了。
  孔繼汾到底因何獲罪?照孔德懋的說法是,孔傳鐸讓爵後,他的孫子小“衍聖公”孔廣棨,每天要到十二府去給祖父請安;以後是孔廣棨之子孔昭煥向兩位叔祖,亦即孔繼汾、孔繼涑請安,這樣持續到孔昭煥之子孔憲培,同樣的情況保持了數十年,同時衍聖公府的一切大權,亦都掌握在“二繼”手中,因而引起了孔憲培之妻,乾隆所生的公主的不滿,在乾隆面前,說了他們的“壞話”,才惹出這場大禍。
  按:孔憲培之妻,在孔氏家乘中,稱之為“于夫人”,實為乾隆與傅恒夫人之私生女,交於大學士于敏中之妾張氏撫養,托姓為于;拙作《狀元的故事》中曾有考證,請參閱。“于夫人”在孔家具有特殊地位及性情之驕恣,固為不爭的事實,但我以為孔繼汾的被禍,實為自取之咎。于此,我先要談一段孔家的往事。
  《清稗類鈔》有一條:“清初入關定鼎,首奠山東,薙髮令下,原任知府孔文謤奏:臣家宗子衍聖公孔元植,已率四世子孫,告之祖廟,俱遵令薙髮訖。但念先聖為典禮之宗,顏曾孟三賢起而羽翼,禮之大者,莫要於冠服。先聖之章甫逢掖,子孫世世守之,是以自漢暨明,制度雖有損益,獨臣家服制,三千年來未之或改,今一旦變更,恐於皇上崇儒重道之典有未備也,應否蓄髮,以復先世衣冠、統惟聖裁。
得旨如下:薙髮嚴旨,違者無赦。孔文謤奏求蓄髮,已犯不赦之條,姑念聖裔免死。況孔子聖之時,似此違制,有玷伊祖時中之條,著革職,永不敘用。”
孔氏家規,犯罪者家有紅白喜事,不准用樂器,自亦不入家譜,故孔文謤的生平,文獻無考;但看出上奏的語氣,顯然為孔氏族長。其時的衍聖公名孔衍植,書作“元植”,不知是筆誤抑或有意為之;但 《清史稿》書作“孔蔭植”,則決非筆誤,是否因“衍”字犯重而改,待考。
  孔繼汾所犯的錯誤,正就是蹈了孔文謤的覆轍,所謂“復古之心”,在雄猜之主的乾隆看來,不啻“復明之心”。
  乾隆以庶孽之子,澤承大統,即位之初,處處委曲求全;乾隆十三年孝賢皇后在德州舟次,赴水自盡,乾隆的形象益損,因而殺大臣立威。自此以後,恩威並用,賞罰由心,維持了強大的權勢與地位。晚年則惑溺於和珅、福康安,意氣自恣,果於誅戮,如殺柴大紀等,不能為史家所恕。孔繼汾以精研孔氏家乘知名,而竟不能懍于孔文謤之戒,豈非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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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昧慚生
2018/01/23 10:48
在下不認為是咎由自取,完全噤若寒蟬,也許大部份可以免難,在這種外族皇權之下,即便願意做奴才都難保全身而退,不然就是燒了高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