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陳光甫—中國現代銀行家(下篇)

北代之初，蔣介石深知『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道理，能否得到上海商界的支持乃是成敗之關鍵所在。他派出親信說服張公權、陳光甫兩名銀行家支持國民黨。陳光甫出面主持，成立了一個三百萬元的借款合同，這是國民革命軍出師以來，所收到的最大一筆接濟。

一九二七年三月底四月初，支持蔣介石的資產階級聯盟在上海形成。蔣介石發動清黨，上海的資產階級選擇站在蔣介石一邊，他們是一群積極主張民族主義、現代化，以及在某種程度上最講民主的人們。從價值上而論，他們跟崇尚國家主義的蔣介石不會有契合，但除了蔣介石，他們還能支持誰呢？上海的這群民族資本家為蔣介石提供了重要的財政援助。反過來說，如果沒有來自上海銀行界和實業界的財政支持，北伐軍當初不可能從廣州出發，而蔣介石也斷然不敢在此刻跟蘇俄及中共翻臉。

很快，張公權和陳光甫等銀行家們就發現，蔣介石並非他們心中期待的那位尊重私有財產、個人自由和法治精神的國家領導人。蔣介石提出新的付款要求。

在發行完蔣介石要求的三千萬公債之後，陳光甫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停止了與國民政府的來往。他在日記中表達了對南京政府的嚴重不滿，「不脫離北京政府生涯之舊態」，其官僚「用錢如泥沙，不惜物力」，政府上下「抱做官僚主義的作風」。陳光甫也指出，蔣介石企圖單單依靠武力來消滅共產黨，不可能成功。

一九二七年十一月一日，南京政府的中央銀行在上海成立。此前，財政部長宋子文企圖將張公權掌控的中國銀行改組成中央銀行。但是廣州國民政府和武漢國民政府的中央銀行因為濫發貨幣，早已聲名狼藉。張公權建議另外設立中央銀行，蔣介石和宋子文勉強同意。陳光甫成為中央銀行的九名理事之一，但在其中並不能起到主導作用。

在央行成立那天，唯有陳光甫說了一番逆耳之言：「中央銀行是銀行之銀行，我們需要已久，不過中央銀行應該與政府分開，財政部長不必兼任總裁，方可各盡職守。」以美國為例，美聯儲的金融政策有相對的獨立性。但宋子文不願放棄到手的權力，於是將財政部與央行攪成一鍋粥。

蔣介石更是將國庫當作個人的金庫，隨意撥款賞賜部下或收買政敵，造成巨額財政赤字。宋子文有時要求蔣按照預算支出，並具體說明收支情事，引起蔣無窮的煩惱。蔣後來以完全順從他的孔祥熙取代宋子文出任財政部長。

有人說：陳光甫、張公權等『新士人』群體在一九二七年中國歷史的轉折關頭選擇跟蔣介石合作，是他們一生中最大的失誤。但是，即使讓他們重新來選擇一次，也只能如此選擇。他們抛棄了軍閥，也不可能跟武漢極左派政府合作，更不可能與共產黨及其把持的工會合作。他們的悲劇命運早已註定。

～摘自『民國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