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環球郵報》網站3月3日登載了女作家、該報舞蹈評論員兼藝術創作人瑪莎·夏巴斯(Martha Schabas)的評論文章。作者描寫了觀看法輪功的神韻藝術團在多倫多演出前後的感受,批評神韻假借藝術之名而暗中行法輪功宣傳之實,存在“粗魯的政治動機”。

　　紐約的神韻演藝公司自成立以來壹直備受爭議。但事實上,是政治壓倒了他們的演出。

　　如果過去幾個月妳在大多倫多地區,可能已經看到“神韻”的海報和廣告牌了。宣傳畫背景流光溢彩,前景則是跳躍的舞者用水袖長綢舞出波浪。從去年12月起,加德納高速公路旁、公交候車亭、咖啡店墻面和自助洗衣店的公告板上,這幅畫隨處可見。畫面顏色給人帶來寧靜感,經過的時候瞧上壹眼,沒有人會質疑它會表現出爭議性。

　　但事實上,神韻——這家法輪功弟子2006年成立的演藝公司,壹直存在爭議。雖然神韻這些年來規模擴大,並在世界各地巡演,但在中國,它被視為法輪功的發聲筒,從事反政府宣傳。中國駐美大使館網站質疑神韻不僅“品味俗氣,藝術水準低下”,還作為政治工具宣傳“邪教思想”。在《環球郵報》2010年的采訪中,多倫多中國領事館新聞官員呼籲公眾不要觀看神韻演出,並稱其為“虛偽的表演”。

　　神韻方面所述則與此相反,自我標榜展現的是中共企圖毀滅的中華五千年文化。

　　如此浮誇的聲明激發了我的好奇心,我想親眼看壹看神韻的演出。

　　在去多倫多四季演藝中心(Four Seasons Centre)看神韻首演前,我先做了壹點研究。他們的網站看來經過精心策劃,光鮮亮麗,有很多舞者的采訪視頻,以法輪功靈性教義和其被“鎮壓”的歷史為背景。然而網站上卻沒有神韻的有效聯系方式。我打了上面唯壹的電話號碼,是美國的壹個800熱線電話,結果卻很詭異地由多倫多法輪大法組織的媒體聯絡誌願者打了回來。他們告知我,神韻不提供媒體票,藝術家們也不能接受采訪。

　　打給中國領事館新聞辦公室的電話則轉到壹個滿了的語音信箱。最終我被要求把采訪請求發送到壹個郵箱——“torontochina2011”。采訪請求被婉拒了,但領事館發給我壹些關於神韻演出的負面評價鏈接,包括Yelp網站上觀眾給出的壹批壹星點評。(譯註:Yelp是美國最大的點評網站)。

　　四季演藝中心有2000多個座位,首演票差不多賣光了。翻開節目單,我發現來自加拿大總督戴維·約翰斯頓(David Johnston)和多倫多市長約翰·托利(John Tory)的賀信占了壹整頁。市長僅是祝賀他們把表演帶來多倫多,而總督則傾向於評論,稱相信神韻的“創造力和優雅”。

　　兩個多小時的演出落幕後,我得說,他的評價只有壹半是正確的。

　　節目包括17個短小的舞蹈片段和兩個現場音樂表演。毫無疑問,我從其中看到了舞者技術上的優雅。但在內容和結構兩方面,我覺得都缺少創造力。

　　演出由男女兩位主持人雙語主持,他們身著盛裝,面帶鎮定微笑,對每個節目進行簡要的介紹和解釋,感覺像在主持兒童節目。觀眾們需要他們帶點情感或有點智慧的表現,對於這種簡潔的、教學式的主持,可能會覺得不太值。

　　本來能感染觀眾的中國古典氛圍、民族特色也被舞臺設計和節目中明顯的價值輸出削弱了。每個節目都在壹塊巨大的屏幕前表演,屏幕上用電腦生成高分辨率的瀑布、山巒或寺廟。壹半以上的節目中,演員出場和退場都壹再使用這種方法:先是電腦繪制的影像在卡通風景中穿梭翺翔,再切換到舞臺上的舞者。這種視覺效果沒有多少古風,反而更像拉斯維加斯的秀場,西藏鼓手的激情演繹、蒙古頂碗舞的精妙編舞、宋代民樂都被這浮華的舞臺給淹沒了。這個問題也體現在色彩上:鮮艷的演出服裝始終被背景屏幕上同樣五顏六色閃耀的色彩蓋過。

　　不僅如此,壹些節目中的政治意味很明顯。

　　壹個節目叫做“善與惡”(英文名稱:A Child's Choice),描述正在練功的法輪功弟子受到所謂迫害,弟子的孩子在若幹年後重新找到組織——法輪功。與此同時,類似佛的形象出現在屏幕上的遠景中。

　　另壹個節目“無量慈悲”中,所講述的內容就更匪夷所思了。晨間練習的法輪功弟子被殺害,屏幕畫面描繪了壹個現代都市突然被爆炸的蘑菇雲遮蔽的圖景,摩天大樓和街道土崩瓦解成灰,壹個神壹樣的形象出現在白色的光暈之中,接下來塵埃散盡,充滿了金色的光環,死去的法輪功弟子瞬間滿血復活。

　　這給我們帶來了壹些思索:假設這種後物質主義、這種千喜年末日說是法輪功的核心教義,那麽,神韻的節目中為什麽要包括這壹部分?與政治做交易的藝術和支持某種事物發展的藝術,這二者很難以區分,但“無量慈悲”這個節目,展示了在現代啟示錄(譯註:聖經《啟示錄》描繪了末日審判,啟示錄常用來指代世界末日)中只有法輪功擁護者才能得到拯救,這就很有可能是越過了界限。在該節目之前有壹個獨唱,證實了這種隱含的傳道意味。

　　男高音田歌(Tian Ge)的演唱,表達了他們為獲得拯救、進入天堂,需要物色更多法輪功弟子的需求。宗教歌詞不但用巨大的字號以中英文雙語出現在他身後的屏幕上,也印在了節目單上。

　　以上這些使我無法擺脫壹種感覺——有人在指示我去做些什麽。

　　演出接近尾聲時,男主持人林理善(Leeshai Lemish)提醒觀眾,神韻每年的巡回演出均會帶來全新的節目,“所以即使妳已經看過,但妳也沒有看過全部節目”。但在這個漫長的、無聊的晚上,我恰恰覺得我的感受是已經“看到了全部”。這些節目感覺如此雷同,它們負有同樣的價值輸出使命,目的都是達到同樣的效果,下次的演出並不會有什麽不同。更令人不安的是,宗教及政治內容並沒有在任何廣告中體現出來。他們承諾給觀眾看的是消失的傳統藝術,結果表演之中只有法輪功暗中進行的勸誘。

　　好的藝術很少能夠通過對大眾觀點的操縱而產生。如果神韻所希望做的是藝術,那麽它需要專註於與此有關的艱難的、難以估量的工作。這個公司的舞者中有毋庸置疑的人才,也擁有精通西方古典樂器和東方樂器的管弦樂隊。但目前的情況是,觀眾在購買昂貴的演出票時,可能並不知道神韻粗魯的政治動機。

　　作者簡介：瑪莎·夏巴斯(Martha Schabas),加拿大《環球郵報》舞蹈評論員兼藝術創作人,其文章、書評和小說創作等常見於《環球郵報》、《新季刊》、加拿大時尚雜誌《ELLE》、《拙筆》(Broken Pencil)和《梅松納夫》(Maisonneuve)等上。夏巴斯曾獲取戴維海哈姆文學獎(David Higham Literary Award),2012年加拿大廣播公司讀書頻道稱她是“其作品值得研讀的十位加拿大女作家之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