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心事……。

我和小主人有一個小屋子，不會有其他人走進來，當著小主人的面欺負我，看到小主人不吭聲，就覺得很開心。

小主人有一張書桌，是她自己的，不用再跟其他人輪流使用。

現在，這裡的空間是小主人的，不用跟別人擠。她放著一張大大的白紙，在上面畫了很多箭頭，跟我解釋，為什麼我們巴西烏龜會變成強勢的外來物種，破壞大自然。

「因為沒有天敵。」小主人說，「大自然本來就會安排好好的，每一種不同的動植物，都有牠們應該生存的地方，就是妳們居住的地方。」

小主人指著阿四的鼻子：「那裡有妳們的食物，可能是蔬菜，也可能是魚蝦。妳就是她們的天敵。妳們巴西烏龜，也會有自己的天敵。這就是一種食物鏈，妳會吃掉其他的生物，其他的生物也會吃掉妳。在同一個環境裡面，每種動物都會有自己的天敵，這樣才會維持生態平衡。」

阿四看著小主人在紙上畫來畫去：「這就好像古時候的人說的相剋。金會剋木、木會剋土、土會剋水、水會剋火、火會剋金。連起來就是一個圓圈。」

「小主人，什麼金木水火土阿四聽不懂啦。」我抗議。

「好啦。」小主人回到重點：「人類把妳們從妳們原來的地方搬過來，卻沒有把妳們的天敵搬過來，就算把妳們的天敵搬過來，也沒辦法把妳們天敵的天敵搬過來，也就是說一個完整的食物鏈不可能搬到台灣來，所以環境就不平衡了。」

食物鏈被破壞的環境，就會有強勢的動植物大量的繁殖，霸佔了一個區域，而原來生存在這裡的原生物種，反而會開始無法生存，甚至絕種。

「哦。」阿四明白了。但是阿四不希望這樣。除非是原來的環境真的讓我們待不下去了，我們也不會自己隨隨便便亂跑。

希望阿四的存在，是一個反映人類錯誤的實例，有一天可以讓人類好好思考。

如果妳們發現，巴西烏龜越來越多，而原來該有的魚類越來越少。

如果妳們知道，因為嘉義布袋蓮的引進，讓台灣的水道堵塞，水中氧氣減少。颱風一來容易因為排水不良而發生水災，水裡的魚蝦因為缺氧而大量死亡。

如果妳們看見，高山上的樹，被外來的植物寄生，或者病毒侵襲，而使得大樹活不下去。

你們就會知道，破壞一個完整食物鏈或者一個環境的生態平衡，有多嚴重。而環境生病了，用來挽救環境的費用，不知道可以讓多少鄉下學校的學生，有營養午餐可以吃，補充更多的教學資源。也可以讓很多貧窮的人家，生病了有錢可以看醫生，不必忍著不敢就醫，越忍越嚴重。

以四的故事……。

「因為藻類大量繁殖並且死亡，在死亡藻類被水中細菌分解過程裡消耗了大量的氧氣，以至於水中魚類大量死亡，最後整個水域徹底消失的過程，叫做什麼？」

上地球科學，老師要同學們把課本蓋起來，走到同學的座位旁邊，一個一個分別詢問課文裡的內容。

「優養化。」以四立刻回答。

「厲害。」這是老師在學生表現不錯的時候，習慣給學生的讚許。

老師只是在上課的時候要同學們複習剛剛教過的內容，然後開始隨堂口試。大部分的同學答不出來，但對這個時期的以四，沒什麼困難。

她可以在上國文課的時候，老師才敎完文言文的翻譯，馬上把黑板上的字全部擦掉之後，在隨堂測驗紙上默寫出來。她也可以才敎完詩詞，就上臺背給大家聽。

歷史課，同學吵著要老師講歷史故事，老師說要有人回答他的問題他才要講，結果老師問了一個全班同學都答不出來的問題，課堂上一片靜默，原本不想說話的凌以四舉手，當場把答案說出來。

同學歡聲雷動，老師傻眼，老師大概是以為以四會體貼老師的心意繼續裝聾作啞。

以四總覺得自己好像在對老師霸凌。但她實在是忍不住，她只想答題。

當時有個電視節目，專門報導台灣農林漁牧的現況，以四國中三年級畢業之後，準備聯考，中午，沒有人跟以四搶電視的時候，以四就可以邊吃午飯邊看節目。

她知道自己以後將會接觸到更多類似的專業資訊，對於準備成為動物保育專家的她，把這當成一種預習。

這比了解歐洲成立什麼經濟互助委員會、還是一元一次方程式、織圍巾縫香包還要有趣多了。就像同學們下課時討論流行音樂，她只喜歡在草叢前蹲著看一隻七星瓢蟲爬來爬去。

電視裡正播放母牛生小牛的畫面，血淋淋的小牛從母牛的產道出來，包覆著透明胎衣。

「這麼噁心妳還吃得下飯。」媽媽覺得以四真的異於常人。

以四還沒說，她之前看過小蛇出生的過程。

有了目標之後，以四才發現自己存在的意義。即使她的想法往往很難得到身邊所有人的認同與共鳴，但是她知道，凡事只要堅持熱情，就有機會在不同時期遇見其他的同好。

阿四的心事……。

小主人，阿四和潑潑一起來看妳了。

在陪伴妳的這些日子裡，看著妳曾經把現實的環境當作不存在，故意忽視週遭所發生的一切。一直到後來，妳開始注意身邊的人，甚至是這個大自然上面的一切。

從妳不了解愛護小動物，到妳決定要成為動物的朋友。

阿四很開心，能成為刺激妳成長，改變妳想法的關鍵。雖然，阿四再也不能待在妳的手心裡，在妳不敢跟人訴苦的時候聽妳什麼都願意說給阿四聽的心事。

妳開始要為自己將來的理想，讀更多的書，那些書，會讓妳讀到感覺頭殼好像會爆炸，會讓妳被那些醫學專業名詞和病毒、寄生蟲弄到兩眼像是要出現漩窩。

妳還會遇到不同的朋友，她們可能不是真的想跟妳做朋友，也可能是真心喜歡妳。妳可能會實現當動物保育專家的夢想，也可能往不同的方向發展。妳要記得，不管失望多少次，對於這個大自然依然要有愛心。

不要因為失去阿四和潑潑而難過，雖然我們幾乎不可能再相遇。

但是，請一直想念我們。這樣妳才會記得，妳小時候的理想。

再見了，我的小主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