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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27 22:52:09瀏覽517|回應0|推薦7 | |
此連載小說為小娉百分百原創.目前並無授權與任何個人與單位轉載,任何未經同意之網路平台與實體出版品均為萬惡侵權行為。聯網為本文唯一公開之平台。請君子自重,鼠輩遠離。 第一章 一手海螺,一手白毫,隨著手掌的翻轉,摔碎在冰冷的黑色碎石走道上。 披肩散亂的長髮,傾瀉七彩淺淡的流光,也一同被地上那些深幽的顏色吞噬殆盡。 她曾是專職畫雲的女孩,曾經吸引無數翹首驚嘆的臉孔。如今,背後撐持她築夢的掌聲逐漸消散,她勉力維持著隨歲月淡去的意志,煢煢獨立四五年。筆尖暈染出的岫彩,如今已不復當年。 從飛花如驚雨般的河岸,走到孤岩突出於浪花的海岸,看遍各色景物,從天方露白靜坐到夜幕低垂。筆指向天,她卻也不知,當初自已以引為傲的渲染,如今該怎麼運握出來。 忘記了怎麼讓顏色重疊,也忘記了怎麼讓筆豪翻轉。 橫也不是,豎也不是。不只是她堅守的天一片慘白,就連留在黃楊木梳上的頭髮,也變成一絲雪白。 「不要沮喪,多出去走走,多看看風景,妳的心情就會變好,然後妳就會畫得出來的。」海螺裡的聲音,總是這樣說的。 「我天天走天天走,看山看水看花看海,但我就是畫不出來。不然你們自己出去看看風景,也畫給我看好嗎?」她把回訊也傳進海螺裡。 但,每天送來的海螺,卻總是重複同樣的建言。 一個舞者再也想不起怎麼踮起腳尖,誰能明白那種久久不能旋轉的痛苦? 「他們只會認為我在找藉口裝悲情。誰看見我一直高舉著筆,整天整夜卻甚麼都畫不出來?」 她只能把包容自己聲音的海螺,埋葬在死寂的岸沙裡。同時,她也覺得整個世界的笑聲,也要把她給活活淹埋了。 她不再把海螺,寄送到海中央的島上。海島轉送過來的海螺,她也棄之不理。********** 一切都從多年前的錯誤開始。 懷岫,一個愛把靈魂轉化為色彩的女孩。 即便有著驚人的熱誠,奇異的渲染能力。但熱烈的風評總換不來豐厚的報酬。但她仍嚴酷的節省生活上的開支,把微薄的剩餘,去街頭換取會唱歌的海螺。 這些海螺和沙灘上能撿拾到的海螺不一樣。那是充滿風的歌聲,有著抑揚起伏﹑悲愁歡快,還有許多故事的歌聲。那些風,不是讓風吹草低的風,而是一個族群。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把自己所哼的歌,存進海螺裡。 就像懷岫靠著畫雲維持生計一樣,所有的風,都用海螺換取生活所需。 那些歌聲,或著吟唱著動人的文字,或者單純的只是哼哼。卻千迴百轉,縈繞在聽者的肺腑裡面,融化成一種深邃的柔情。 就是這樣,所以,懷岫被激盪出不同的靈魂,催化成筆尖流洩的顏料。當她旋轉飛舞,一筆朝向湛藍天穹,那些顏料就像是各形各色的神獸,交錯盤旋,活靈活現。 「我真佩服妳的創造力,每天每天,都有不同的樣子。」 「沒有一天能夠不看妳畫的雲彩,追雲已經成為我的習慣。」 「讓我成為妳最忠誠的追隨者。我是如此喜歡妳的創作。」 「妳的畫喚醒了我的自信,我不再為我的存在而感到挫折。」 「我好喜歡好喜歡妳的雲彩,我可以多了解妳一些些嗎?」 「能夠結交一個會畫雲的女孩,走出去我都覺得驕傲。」 過去,她收到許許多多的海螺,從素不相識,到每日頻繁的互動,熟悉的就像左鄰右舍。有些人探問她的私生活,她婉轉應付,就怕被人誤以為她孤高絕冷,從此不愛她畫的雲彩。畫雲,三成靠才氣,七成靠人氣。 尤其是現今盛行海螺傳遞訊息,別人散撥出去的,是讚美,也可能是惡謗。 但人心易變,看膩了她的畫風,漸漸的移情他處,她不再炙手可熱。畫雲已不足夠供她買米熬粥,她只有挺著皮包骨的肩膀,擔著擔子,變成一個賣魚的女人。 畫雲,只能在她尚有精神體力的時候,作為一點消遣。然而在為生活而奔走的時候,她根本無法想著新的題材,一有出神的時候,必遭旁人冷語。 她幾乎忘記當初的自己多愛聽風的歌聲,收藏的海螺,不是轉讓,就是棄之不顧。 漸漸的,雲畫不出來了。她也不笑了。 「妳談過戀愛嗎?」賣魚的夥伴曾經問過她內心覺得無禮的問題。 「妳還不如問她快樂過嗎?」魚主卻這樣說。 快樂,就像再也畫不出來的雲彩。 *********************** 多年前,她買過一個海螺。 裡面是一群風的歌聲,有悲壯也有激昂,傾訴著許多遙遠的民族不被人重視的苦難與心聲。還有鮮少被人傳揚的動人傳說。 這群風的子民,宛若她生命裡的創作之神,引導她靈魂的流動。她因此一度有過一段巔峰。 她送了許多海螺,希望蒐集更多關於風的子民更多的故事。 回傳過來的海螺,卻是另一個家族的海螺,用不同的聲音,傳唱著同樣的民族歌謠。 她又愛上了這個家族,從此,她的海螺,都是這個家族的歌聲。 「如此美麗的靈魂,你們喜不喜歡?我很喜歡?那是我靈感的泉源、心靈的慰藉。即使衣服不夠暖,飯菜不足飽,我依然快樂不減,信心不滅。」 「他們有多少精彩的傳說。」 那時的她,稚氣未脫,總是熱呼呼地向所有人分享她的心情,甚至希望其他人也可以聽聽風的歌聲,把風的子民當成朋友。 但,無論是透過海島聯絡的,還是在她身邊周遭的任何人,往往冷冷淡淡,毫無興趣。 畢竟,世俗流行的鑼鈸喧鬧和海螺裡傳唱的愛情歌謠,才會被多數人接納。 海螺來往頻繁,她卻總有化身孤狼的錯覺。就是在深夜荒山高聲哀鳴,卻招喚不到同伴的那種感覺。 「許多人都在看妳,卻只有妳自己。」 她把心情送進海螺裡,送到海中之島,卻沒有海螺回來。 有一天,她意外收到一個海螺,但裡面的風聲,卻又是另外一個風的子民。 不曉得是哪個人弄錯了,把原本她所喜歡的那個家族,張冠李戴弄成了其他的風。 那個風的名字,正好叫做流雲。 她,愛畫雲,遇到了一個雲。 從此,隨海浪靠岸的海螺,多了流雲的歌聲。 **************** 「對我來說,家有變故才叫正常,平安無事才叫意外。」 她送出的海螺,說過這麼一句話。 雙親重病的時候,她只能待在深山的岩洞裡,每天除了藥水,就是病人的抱怨與滿懷的焦慮。雙親亡故之後,她終於可以為自己而活。然而生活的平靜,卻讓她覺得不可思議。 但她覺得心不安,因為太平靜了,沒有甚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上天可能對她這麼好嗎?她總是不停的遭遇不好的事。 果然,事情真的來了。生活的困窘好不容易紓解了,她才過了一段吃得飽的日子,生活又開始崩解。海魚身價大跌,乏人問津,魚主和夥伴們日日為生計發愁,終於散夥了,她找到一個用海螺說故事的工作,沒想到雇主出爾反爾,一會兒說她很適合這個工作,一會兒又說要考慮她適不適合這個工作,然後渺無音訊。 過去,原本所畫的雲彩還有買主主動找上門,現在卻成了賣不出去的囤貨。積蓄日漸坐吃山空,她只能在海螺裡訴說自己的心情。 「要找工作呀,唉。」 『哈哈哈』 她卻得到這樣的回應。 別人還在愁鹽愁米愁生計呀,阮囊淨空,都快走投無路甚至連住的地方可能都沒有了,怎麼還笑得出來? 「請別笑著踐踏別人的淚水。」她在海螺裡嗆了這一句。 「沒有人踐踏妳的淚水,大家都一樣,只是看有沒有振作而已。」對方也藉著海螺回嗆。 果然是路有凍死骨的時候,還在質疑是你自己不穿多一點、多吃一點。還能吃飽喝足,怎知道啃冷硬麵包的滋味? 她毅然決定,再也不會送出海螺,也不會接收任何海螺。 那種飽人不知餓人饑的言語,她不想再聽。 就連風的歌聲,也不再激得她意志飛揚,熱情並且專注的創作。 所幸,瓦甕幾乎見底的時候,她找到一份尚能溫飽的工作。同時,她再丟棄海螺的時候,無心的把其中的一個海螺湊近耳邊,卻聽見關於流雲的送來的訊息。 她並沒有索取流雲的海螺,不知為什麼,會有這個。 流雲不是在唱歌,而是在對她說話。 **************** 「流雲希望能跟妳連絡。」這是海螺自己發出來的聲音。 懷岫並沒有認真,只是送回了一個海螺。『同意』,不帶任何情緒。 而後,流雲連續送來兩個海螺,但一開始懷岫並沒有去聽海螺裡面的聲音,因為在她的內心認定,流雲只是基於對追隨者的禮貌,許多風的子民都會這樣。那只是不親不疏不冷不熱的禮儀,一個人對多數人的均等對待,所以不需要太認真。 對於其他海螺的招呼,懷岫也是一視同仁。她心冷了,不想再聽人聲喧囂。 直到收到第二個海螺的時候,懷岫才起了好奇心。 「妳好嗎?你過得快樂嗎?很高興認識妳。祝妳一切都好。」 流雲居然會說她的語言!不是來自不同國度的人嗎? 懷岫拿起第一個海螺,側耳傾聽。 一樣的問候,只是流雲用自己的語言。 也許是因為怕她聽不懂,所以在寄送第二個海螺的時候,才用海螺的法術能量,轉換成她的語言。 懷岫笑了,流雲似乎忘了,接收海螺的人,可以自行用海螺轉換語言啊。 但,她的心情鬱悶好長一段時間了,她不快樂,卻不能告訴流雲。 沒有人會想聽她的心事,說真心話會沒有朋友的。 她畫了一朵小小的笑臉雲彩,存進海螺裡,寄回海中之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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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