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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7/03 20:07:28瀏覽765|回應0|推薦8 | |
猶如明亮的月光照進幽暗的深林,風永蔚雙眼的緩緩逼近,讓知璃有著暫時擺脫黑暗的感覺。 「今夜我本不應該來這裡。」知璃哽咽。 濛白的冷霧散去,知璃悲愴的將臉貼向風永蔚的肩膀,一顆顆淚珠附著在風永蔚的長髮上。「神靈之手從女巫開始就不會有男人喜歡,只有最糟、最不得男人疼的女巫才會去當神靈之手。所以一開始我就應該死心認命的……。」 「神靈之手的戒律不是這樣的。」風永蔚對蜃族的風俗知之甚詳,「那是神聖的奉獻,無關乎其他人對妳的感情。從你們一決定要捨身黑暗,被賦予天命的那一刻,任何人都不被允許喜歡妳。妳是被禁絕的,並非不被鍾愛。」 縱使風永蔚這麼說,知璃依然難以遏止的啜泣。 是嗎?她曾經被鍾愛過嗎?她還有機會得到某個人的鍾愛嗎 ?風永蔚的勸慰無意中勾起了知璃過去被重種摧殘的回憶。 「真的不是沒有人喜歡我嗎?」知璃輕聲說著,「我十三歲的時候,隔著一條小溪,有另外一個部落,那裏有個大我兩歲的蜃族男孩,會天天涉過小溪,看著正在溪畔草蓆上靜坐的我們。十幾個少女,他卻只呼喊我的名字。」 風永蔚的手掌一次又一次的輕輕從知璃的髮上滑過,「那個男孩一定是喜歡妳的。」 「可是……我師姐一直跟我說,那個男孩不會喜歡我,他會喊我是因為他最不喜歡我。我是不會有人喜歡的,因為我註定一生孤絕。」 知璃緩緩描述那些心靈被摧殘的過程。 「只要我和師姊一起走出部落外,她總是不准我對男孩子笑,甚至在我被人注意的時候,就急著把我趕回部落。她讓我不敢有任何憧憬,也自然而然地去避開所有的男孩,不僅視感情為畏途,更認定不會有任何一個男孩會想要跟我在一起。」 淚水在知璃的傾訴之間悄悄往下移行於冰冷的臉龐。 「那根本都是胡言亂語。」風永蔚真想對著那名饒舌女巫大吼一聲將之震飛,讓她最後降落在邊陲荒地,體會被強迫過孤獨生活的感受。 「後來,男孩的族人跟我說,他們部落裡的男孩都以為我自詡孤潔,對他們極端鄙夷,因此寧可轉頭去追求其他平易近人的女孩。所有的男孩都以為我嫌惡他們,但我總覺得是他們在嫌惡我。」 傾吐完不該傾吐的心事之後,知璃也哭到淚珠已絕、雙眸乾澀,臉頰卻透著自然而清潤的粉色。 「妳那個師姊恐怕是腦袋糊成一團,如果妳不把她滿口妖言給當成一回事,妳所獲得的就會比現在更多。沒有人可以這樣論斷另一個人的命,妳不該傻傻地去相信。」 風永蔚情不自禁的握拳。 這種踐踏別人的自信好讓人心死的手法真惡劣。 那些男孩子們應該是原本對知璃具有好感的,可惜卻被知璃的師姐幾句假話,造成這樣的嫌隙。 也讓知璃傻傻地接受這種沒有溫情的安排,把大好年華埋葬在幽林裡。 知璃緩緩地起身,站在床側凝視風永蔚。「神聖的奉獻只是說好聽的,其實多數的蜃族女子都是……。」她忽然說不出來了。 蜃族的女子都希望有人可以作伴,但神靈之手若心有所欲,就是褻靈。她必須力保身心純淨,好讓自己如抽絲般的,一縷一縷,抽出靈氣,與幽林之靈合而為一,直到肌骨俱無。 風永蔚逼視著知璃。這女巫內心有說不出口的忌諱,但風永蔚偏偏就想知道。「妳話沒說完,莫非是要讓我等到天亮?還是妳以為我一定可以猜透,妳到底想說的是甚麼?」 知璃轉身走向窗邊。光亮讓她疲倦,黑暗讓她得以舒緩。她向來都是在靜夜裡維持清醒。 但,風永蔚和她不一樣,風族青年從日出辛勤直至日落,現在應該好好睡一覺,一天所消耗的氣力才能夠完全恢復。石屋砌好了牆,還得搭屋頂。 完整的新家園,得需要多少天的努力才能達成? 「你們真好,還可以等到天亮。不過,你還是先睡吧。你們並不需要坐著熬過漫漫長夜。」知璃抬起左手,一縷縷的冷霧從掌心散發出來,浮在窗前像是一層紗簾。 隔簾望月,暈黃黃的光芒對知璃來說就好像風永蔚一樣,將會在黑暗裡漸漸模糊,而她也會忘記所有的顏色和光亮。 她卻希望永遠留住殘影,如果屆時還能保留一點記憶。 風永蔚悄然行至知璃的背後,張開雙臂給她一個暖暖的擁抱。 「我一定會盡力把光亮留在妳的身上,不會讓妳清醒的時候只能看見黑暗。」 這句話卻好像是從知璃的心裡說出來的,而知璃的心又像是山谷,讓這句話不斷的產生回音。 知璃僵直軀體,強自壓抑著內心情緒的波動,以避免自己接下來會想要軟弱的倚靠在風永蔚的懷中。 「你忘了,我必須躲著光亮,我是經不起日照的。其實,甚麼東西都不必留在我身上。」 風永蔚握住知璃的雙臂,下巴靠在知璃的肩膀上,檢視著知璃雪白的雙手。那脆弱得經不起掐捏的肌膚,似冰一樣寒冷而光滑,沒有半點腫脹的紅痕。 「我會讓妳好起來,也會讓妳真正所需要的東西,就一定在妳身上。」 知璃往前跨了幾步,她的雙手後垂,被風永蔚握著,但很快便從風永蔚的手中滑脫。 「那不是我所需要的。」說完,灰白身影一個旋轉,飛快地往門口移行過去,隨後遠離了這裡。 風永蔚靜靜的看著知璃的離去,也看見知璃腳下的冷霧中,多了碎塊似的灰白幽光。 風永蔚的眼中短暫的閃過一絲詫異,旋即又漾滿溫柔甜軟的笑意。他緩緩地抬起右手看著掌心,又想起日間雷心給他的警示。 半枯的花、帶毒的花,如果能讓知璃這株花恢復該有的青春粉潤,他也願意給自己新的天命,等待久一點,那怕骨頭因此痠透疼透,也要為知璃捧出充滿光亮的人生。 他相信,若得以一吻,知璃回報他的,不會是毒。 風永蔚轉身背對著窗,沒發現游離舞早已悄悄來到他的茅草屋外。 游離舞一個抬手,原想施法消去知璃所留下的薄霧,卻又一個躊躇,緩緩垂下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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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