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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7/29 13:32:08瀏覽750|回應0|推薦7 | |
「先解決醫術士!」某個黑衣人這樣喊到。 莫絲! 撐著!艾兒紗! 一團巨大的火球衝向眾黑衣人,兩個沒有及時閃開傢伙全身著火,他們在地上一直打滾,卻沒有發出任何叫聲,莫絲同時又大聲唸出土之能語,成功的讓三個黑衣人掉進了突然變成液狀的石版裡,但是朝她揮來的刀鋒和匕首太多也太快,她來不及躲開,白色的袍子被劃出好幾個缺口,還有幾條怵目驚心的血痕,莫絲一直靠跳躍和敏捷的步法來閃躲七個黑衣人同時的猛攻,雖然一瞬間已經解決了五個傢伙,但剩下的兩個黑衣人卻搶到了半秒鐘的機會欺到了莫絲背後。 莫絲白色的身影倒在冰冷的石版地上,光芒消失,四周瞬間恢復了黑暗,艾兒紗極力叫喊著,但是塞著布團的嘴裡只能發出嗚嗚不清的聲音。 「真難搞定。」站在釧南旁邊的黑衣男子開口指揮到:「把釧南帶走,這兩個女的關她們幾天,應該可以拿來逼迫釧南。」 被拖著走的艾兒紗,瞪著倒在地上的莫絲,拼命地在心裡叫喊著她,她雖然知道莫絲只是昏了過去,但是她好害怕就這樣失去她。 莫絲、莫絲、莫絲、莫絲、莫絲、莫絲、莫絲! 黑暗中,傳來有人倒下的聲音。 方才發出命令的黑衣人,突然倒在釧南旁邊,艾兒紗猛抬起頭看去,一個熟悉的身影鑲著月牙光照下的細細銀邊,昂然立在馬車前方。 「喂喂喂,欺負良家婦女不好吧?」站在馬車前的男子,用異國口音的釀果匿語悠閒地說著。黑暗中突然傳來一陣疾風呼嘯而過,男子的衣角在夜空中翻飛著,月光和星光似乎在剎那間黯淡下來。 艾兒紗聽不懂異國男子在說什麼,她只瞪大眼睛喜出望外地拼命朝他喊著,塞著布團的口中發出急切歡喜的嗚嗚聲。 凡薩克! 四個黑衣人沒發出半點聲音,像是預演過般從四個方向,同時朝凡薩克抽刀衝去。 四把刀劍匕首的鋒芒在月光下交織成亮晃晃的網子,飛揚如風又密如驟雨,凡薩克在那些光芒中像游魚般靈巧穿梭著,然後突然從某個詭異的角度飛掠過其中一個黑衣人的身側,順勢繞到了第二個黑衣人的身後對他送上一腳,等三個黑衣人迴身對他劃出一刀時,他早已跳躍至抓住艾兒紗的黑衣人身後。 一貶眼間,艾兒紗只見到眼前有兩個黑衣人以不同的姿勢倒下,然後背後的束縛就此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凡薩克如蜻蜓點水般在自己臉頰上的一吻。 沒有時間讓艾兒紗抗議,凡薩克一手結實抱住艾兒紗的腰,另一手抓住馬車橫桿,艾兒紗還弄不清楚狀況,就覺得自己像是被拋了起來,好幾隻閃著銀光的細長東西從身側險險掠過,兩人落進馬車車廂裡時,自己卻是壓在凡薩克身上。 「美女讓讓。」這句大陸語讓艾兒紗聽得明白,卻沒機會答話,凡薩克抱著她一個翻滾,艾兒紗就這樣被他壓在胸口下,凡薩克伸手掏出艾兒紗口裡的布團,然後給了她一個慣有的微笑,翻身又跳下馬車。 艾兒紗掙扎著想爬起身,卻被飛來的釧南壓倒在馬車上,她好不容易推開昏迷的釧南爬起來,又看到凡薩克打橫抱著莫絲一邊閃過好幾把刀子,一邊朝著馬車迂迴地奔來。 「退!」 隨著怒喝聲,剝光一閃,凡薩克往後翻了個俐落的筋斗避過劍鋒,穩穩落地。帶隊的黑衣人從地上爬起來,手中握著長劍,阻隔在凡薩克和馬車之間。 凡薩克挑了挑眉毛,「抱歉,我們有急事,沒辦法陪你們玩呢。」 其他的黑衣人搶了上來,凡薩克抱著莫絲左躲右閃,雖然對方傷不了自己,但是雙手沒空的凡薩克也只能偶爾偷幾腳空閒踢飛兩三個太靠近的傢伙,加上對方的人數有絕對的優勢,黑衣人漸漸的包圍了凡薩克,他能夠閃躲的範圍也越來越小了。 「抓不了活的,就死。」站在馬車旁的黑衣人冷聲說道,掃向凡薩克的刀光劍影倏地加倍激烈兇猛,艾兒紗看到不停翻滾閃躲的凡薩克身上被劃出了幾道血痕,他臉上的表情雖然仍是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但是腳步卻漸漸遲緩了,帶隊的黑衣人抽出數把匕首,捏著刀尖遙遙瞄準陷入苦戰的凡薩克。 「凡薩克!」 像是回應艾兒紗的呼喚,凡薩克正好一個掃堂腿掃倒兩個突破包圍,而黑衣領隊手上的匕首也被不知從哪射來的羽箭撞落,正當黑衣領隊怒目掃視尋找兇手時,凡薩克趁這幾秒的空檔,像是鬼魅般繞過環顧四週的黑衣領隊,跳上馬車。艾兒紗慌忙接過凡薩克塞到她懷裡的莫絲,並移到坐椅上躺好,但是還來不及把攤在車廂地板上的釧南扶起來,凡薩克就翻過駕駛座,韁繩猛抽,兩匹幽靈馬隨即拔足奔狂而去。 艾兒紗望著拔足追來的黑衣人,都在精準無比的羽箭下受到傷害,憤怒的黑衣人們於是全部轉頭圍攻揚下長弓亮出雙刀的紫髮男人,但他們似乎都不是兩把月牙彎刀的對手。在最後一個黑衣人倒下時,馬車已經離開非常遠了,艾兒紗只看見紫髮男人似乎正對她舉手,像打招呼一樣是在加油,又像是道別。 「雅追也來到釀果匿嗎……」艾兒紗呆了,星光下那麼特別的髮色,她絕不會認錯。 事情結束的太快,艾兒紗愣愣地坐在露天車箱裡抱著昏迷的莫絲,夜風揚起她淡金色的頭髮,飛散在深夜的颯涼中。剛剛那些是夢嗎?馬車停下、三人被攻擊、凡薩克出現……只不過是一瞬間,馬車又繼續進行了。是夢吧? 忽然,她想起了懷中的莫絲,急忙低頭查看她的傷勢,慶幸地發現殷紅可怕的血痕只是一些皮肉傷,而後頸的淤清,應該休息幾天就會自然消掉了。 艾兒紗現在才聽到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臟撲通撲通的聲音,她撫著胸口想要讓自己鎮定一點,但不知為何湧上來一股情緒讓她好想哭。並不是第一次遇到危險,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挾持,就算是拉菲兒的匕首在她的脖子邊。她堅強的意志還是沒有被恐懼意所壓制,也因此她根本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會想掉淚。 一滴、二滴,冰涼的眼淚被風吹偏落點,滴在艾兒紗緊握的雙手上。她抱著莫絲,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 「喂喂,妳哭的太早了吧!我現在正忙著駕馬車呀!」凡薩克的聲音跟著風飄了過來,艾兒紗哭得更兇了。 「麻煩的傢伙!妳給我過來!」凡薩克有點生氣地拍拍駕駛座旁的座位,艾兒紗抬起頭,淚眼汪汪的乖乖爬了過去,幸好拉車的不是真的馬兒,馬車的些微癲頗並沒有讓艾兒紗的攀爬遇到困難。越過車廂後,她小心地坐在剛剛凡薩克手拍的位置。 「不要哭啦!」凡薩克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似乎快要失去耐心,他忍不住粗聲粗氣地罵道。女孩子的眼淚他可見多了,尤其是拉著他臂膀央求他別離開的濛濛淚眼,他總有足夠的耐心來哄笑那些佈滿淚痕的臉。他打死也不承認自己是被艾兒紗的眼淚逼的心慌了起來。 艾兒紗猛一吸氣,果真讓她停住了水龍頭一般的淚水,她用袖子胡亂擦掉淚痕,咬著嘴唇靜靜坐在凡薩克身邊。凡薩克皺著眉頭盯著馬車前方,街道很直很平,輪子快速滾動發出的咖答咖答生在街道上迴盪著。 「你回來了。」艾兒紗鬆開嘴唇,吐出一句小聲得幾乎聽不見的話語。 「哼。」凡薩克粗魯的哼了一聲。可惡,為什麼不是預料中的崇拜眼神,或是感激的擁抱?要哭也應該要奔到自己懷中吧?這笨女人,害自己想像中的感人鏡頭一個也沒出現。這女人一點也不像女人嘛! 馬車漸漸慢了下來,凡薩克拉拉韁繩,將馬引進一條巷子中,然後又左彎右拐的地走了許久,終於在一條陰暗的巷子裡停了下來。 「好啦,妳可以哭了。」凡薩克垂下韁繩,一臉氣悶地把兩手放在大腿上,張開的兩肘和變下的脊椎讓他的肩膀聳在頰旁,看起來有些氣鼓鼓的樣子。 艾兒紗嘆了一口氣,「可是我不想哭了。」 凡薩克一拳打在自己大腿上,話中帶怒,「妳很麻煩耶!」 「你才莫名其妙,怎麼可能說哭就哭說停就停嘛!」艾兒紗挺起身子,瞪著異國男子的黑眼睛。 「可是我剛剛忙著駕車,沒時間安慰妳呀!」凡薩克理直氣壯,一點也不客氣。 「誰要你安慰!」艾兒紗忍不住發火了,對著他的臉大聲喊道。 凡薩克怒瞪著艾兒紗,更大聲地吼了回去:「妳就不要……好啦,不要哭啦!」 因為淚珠又稀里嘩啦地從艾兒紗眼框裡掉出來,凡薩克後半句的語氣只得軟下,但還是粗聲粗氣的。 「我沒有哭!」艾兒紗急忙擦掉臉上的眼淚,但是掩不住自己顫抖的聲音,而眼淚擦了又湧。 「那這是什麼?」凡薩克雙手擰住艾兒紗的臉頰。 艾兒紗死咬著牙逼自己不准喊痛,她從牙縫中狠狠吐出一句:「流……汗……啦!」 「妳……妳怎麼一點也不會撒嬌呀!」凡薩克這下真的火了。 「你管……」 艾兒紗接下來的字句被凡薩克用唇堵在嘴裡,她拼命推開凡薩克緊緊的擁抱,卻無濟於事。 等到艾兒紗放棄了掙扎,凡薩克才稍稍放鬆手臂,他看著艾兒紗仰頭望著自己的臉,凡薩克帶點得意的對她笑著說:「再囉嗦,我還有更多方法讓妳閉嘴喔。」 茫然的藍眼睛望著深邃的黑色眼瞳,水氣再度模糊了艾兒紗的視線。 「哎哎哎哎唷……只是親一下而已嘛……喂!」當他發現盯著自己的藍眼眸又決堤時,他臉上短暫的笑馬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慌張和不捨的表情,「好啦好啦,不哭啦,不要哭了啦,乖啦,我錯了,不要哭好不好,大小姐?好啦,別哭了啦,喔?不要哭了嘛,是我錯了喔,我道歉嘛,乖啦,喂,好啦,好啦,笑一個嘛,嗯?好啦,別哭了嘛……」 釧南和莫絲過了不久就醒了,釧南的身體可能是因為麻藥未退的關係,全身沒什麼力氣,莫絲除了後頸疼痛,身上的傷在艾兒紗的悉心包紮下沒什麼大礙。 凡薩克駕著馬車,鑽小巷子往十二月蝴蝶。被攻擊過後,眾人都提高了警覺,在釧南的強烈建議下,莫斯和艾兒紗決定就將所有行李搬到釧南的住處。 「不是我自誇,等我有了準備,要強行進來我家的門,開一整個軍隊都不一定進的來。」說著這話語的人正攤在搖晃的馬車椅子上,手腳吃力地靠著椅背。 莫絲笑笑接道:「這個我相信,你從小就喜歡陷阱機關這一類的東西。」 「釧南老頭,你還是乖乖坐著休息吧,今天晚上就先讓我當英雄嘛。」正駕著馬車的凡薩克回過頭來撇撇嘴說,語氣帶點不屑。 「哈哈哈!你這人真有趣!」釧南居然哈哈大笑,凡薩克也跟著嘿嘿笑了。 十二月蝴蝶的招牌出現在前面街角,凡薩克打算繞道後面馬廄停車,艾兒紗卻指指旅店的大門口。 「停那就好了,我跟莫絲馬上就出來。」 凡薩克依言在門口停下馬車,對艾兒紗細聲叮嚀:「快去快回,別忘了馬。」 艾兒紗點了點頭,先跳下馬車,然後扶莫絲下來,兩個人牽著手奔進旅店。 「小子,你打哪來的,看起來像巴別人,怎認識莫絲的呀?」 「我在法羅奈被艾兒紗救過一次,後來就送她們來釀過匿,」凡薩克手支著頭,輕鬆地靠在車廂旁,「反正我的船在皇家港,也是順路。」 「這樣啊。」釧南點點頭,然後眼睛盯向凡薩克,「是你救了我吧,小子?」 凡薩克撇撇嘴,「我是救了艾兒紗沒錯啦,你們只是順便,反正也只是多個扔上馬車的步驟。」 「哈哈哈!你這小子說話口不對心,一定是個騙女孩子的能手!」 「哇,真神阿,老頭你看得出來?」被這樣一說,凡薩克眼睛睜大,好像突然被說中什麼似的表情。 「當然,我活到這把年紀了,什麼樣的人沒看過,」他很不客氣地指著凡薩克的鼻子,口氣像是在教訓學生,「像你這種人呀,看到女孩子就會裝紳士,不喜歡的對象就會騙她,喜歡的對象就會拐她,真正愛上的對象卻會兇她。」 凡薩克挑起一邊眉毛,斜睨著釧南,「你隨便說說的吧?」 「那你就隨便聽聽吧,哈哈!」 「嘖。」凡薩克轉頭望向旅店門口,旅店燈火微亮卻安靜無聲。凡薩克突然一轉話鋒,「那些人不像盜賊工會,是誰追著她們兩個跑?」 「不是她們,是我,我連累了她們。」釧南嘆口氣,搖搖頭說道:「一定是最近纏著我做魔法匣的那個商會,下次絕不會讓他們得逞。」 「老頭,小心閃到腰啊。」凡薩克嘿嘿地笑著,「不是衝著她們來的就不關我的事了。」 「聽你的語氣還真像是個浪漫的騎士先生,」釧南抱起手臂,看著凡薩克的眼睛突然變的有些不同,凡薩克突然有股不好的預感。 釧南打量凡薩克許久,「你要保護她們一直到北方去嗎?」 「北方?她們要去北方做啥?」凡薩克抓抓頭,不解道。 「要去殺龍。」 「老頭,開玩笑到一種地步就不會有人相信了啦!」 凡薩克轉過身去,背靠著駕駛座的椅背,一看就知道他不把釧南的話當一回事,「如果你說她們要去觀光我也不信,那種都是食人族的地方我可沒興趣。」 「這樣啊 ~ ~ 」釧南倒回座椅椅背,垂下肩膀,自顧自的說道:「那看來就是我這把老骨頭要跟去了。」 凡薩克沉吟半晌。 「她們真的要去北方?」他突然開口問。 「我的釀果匿語不夠標準嗎?」釧南不悅道。 「她們真的要去殺龍?那種比船桅高、頭上有角、背上有翅膀、會吐火的東西?」凡薩克又問。 「要我用大陸語再說一遍嗎?」 凡薩克突然回頭望向釧南,釧南看到他的臉上有著孩子氣的微笑。 「好,我跟。」 整理行李並沒有花費她們太多時間,事實上他們只是揹上放在房間角落的背包,抱起下午商店送來的一箱衣物,就馬上離開房間。 艾兒紗抱著紙箱在旅店銷著地毯的走廊上走著,突然,她好像想起什麼的開口道:「莫絲,有人叫我到北方去。叫我帶著我的宿命去,他在等我。」 「牠是對我說的……牠以為妳是白龍,牠在召喚妳。」 「龍可以和自然交談,牠一定是聽到了一些消息。」莫絲跟著艾兒紗走到櫃檯,然後按了叫人的小鈴,櫃檯後面馬上走出一個笑容滿面的櫃檯小姐。莫絲道:「雖然我不知道牠聽到或知道什麼,但是牠現在似乎認為妳就是白龍。」 「請問妳們需要什麼服務?」櫃檯小姐笑著問。 「我們要退房,房間名字是圖圖利亞。」艾兒紗把箱子放在櫃檯上,掏出鑰匙給小姐,小姐立刻微笑接下,很快的結好了帳。 「莫絲,黑龍還有說:『我是妳的答案。』,然後就一直重複說著『來吧!來吧!』我想開口問的時候,人就醒了。」 「醒了?」 「嗯,我是在昏迷的時候……好像是拉菲兒離開那時聽到的。」 「客人,您需要解夢嗎?首都有位很有名的占卜師,您要不要去看看?」櫃檯小姐找了零錢給艾兒紗,順口說道:「那位占卜師是號稱有史以來,最準、最厲害的呢,常常連預約都不一定預約的到呢!」 「占卜師?」莫絲沉吟了一會兒,然後抬起頭對櫃檯小姐說:「好的,請告訴我們怎麼找到他。」 櫃檯小姐遞給莫絲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一些字,「是的,請到這裡,就是上面的地點。」小姐補充一句:「可是不一定見得到喔!」 「謝謝,」莫絲接過紙條,轉過面向艾兒紗。「艾兒紗,明天我們或許得去一趟。」 ****************************** 在釧南家休息了一個晚上,艾兒紗精神奕奕地起了床,他伸伸懶腰看向窗子,發現映進窗子裡的影子很短,才知道自己睡到睡中午,急忙下床換衣服。平常一躺上床就一定睡的比她晚的莫斯已經不在床上,艾兒紗走出房間,想尋找莫絲。 「午安,小豬。」 寬敞的客廳中,散在各處的卷軸和書還是沒有整理,凡薩克坐在書推中捧著一本書,抬起頭和艾兒紗打招呼。 艾兒紗噘起嘴,沒好氣的說:「你怎麼還在這裡,不回你的『食言號』嗎?」 「聽說有兩個傢伙要去殺龍,我就來訂新契約。凡薩克微笑著說:「護送妳們見到黑龍,代價是虹金劍和月脂杖。」 艾兒紗瞪大眼睛,本來想跟凡薩克說昨天見到雅追的事也被拋到了腦後,「真是不要臉!拿走我的羽鋼杯還不滿足嗎?」 「我是商人哪,商人見到難得一見的珍寶怎會不心動呢?」 艾兒紗斜睨著凡薩克的眼中帶著明顯「你這個貪心鬼」的鄙視意味,表情更是寫滿了不屑。 「好吧,我老實告訴妳好了。」凡薩克被瞪得受不了,既然好心隱瞞實情卻是換來被誤解的結果,那麼他決定還是說實話。「其實是有人用傳訊術告訴我,艾兒紗很想念我,所以我才回來的。」 「又在亂蓋了,我跟莫絲才不會做這種蠢事。」 艾兒紗撇過頭,一臉不想理他的樣子逕自離開客廳。 凡薩克聳聳肩,他知道,要是艾兒紗發覺他說的是事實,一定又會羞的想鑽地洞躲起來。 昨天晚上,是她自己在抱著虹金劍思索的時候,不小心啟動了劍上的傳訊術,才可以讓他遠在船上卻還聽見艾兒紗心裡,用溫柔的讓他心疼的聲音,一直一直念著他的名字。
「就是這裡。」 凡薩克和艾兒紗跟著莫絲,停在一棟紫色的原頂小屋前,莫絲看著紙條,然後抬起頭看著小小的招牌。釧南沒有來,他準備往北方去所需要的裝備。 「那就進去吧。」艾兒紗跨過門檻,興致勃勃地先走了進去。她沒有給占卜師占卜過,只有跟家裡女僕露西用紙牌和聽說的方法算過命,艾兒紗心想,真正的占卜師一定很厲害。 「我也可以進去嗎?」凡薩克故意問道。 「隨便你。」艾兒紗氣股股的撇過頭去。剛剛在路上的吵嘴是她輸了。 踏進紫色的小屋中,一行人先進入了大廳,色彩斑斕的牆壁和天花板繪著許多線條優雅的圖案,十分美麗奪目,相較之下,純黑的絨毛地毯彷彿讓人有踏不到地上的虛無感,不看著腳下踏步的話,有時候還會產生漂浮在空中的奇妙感覺,艾兒紗被這個倒錯奇異的佈置深深吸引,覺得實在有趣極了。 廳裡靠著牆有許多舒適的沙發,應該是給等待的客人坐的,但是今天並沒有如昨天晚上櫃檯小姐所說的盛況,反而安靜得像沒有人的屋子。正前方的牆上有個垂著簾子的門,正當艾兒紗環視四周的時候,從裡面走出一個穿著黑袍的人。 對方低垂著兜帽,完全看不到他的臉,但是他好像看得見艾兒紗等人,黑袍人對眾人行禮,緩緩問道:「歡迎光臨,各位是一起的嗎?」待艾兒紗點了點頭,黑袍人續道:「那麼,這邊請。」 黑袍人轉過身進了簾後,艾兒紗看見他的背後有個紅色的五角星盤圖案,她看看莫絲,莫絲對她點點頭,三人便跟了進去。 小室裡並不明亮,但是仍然可以看到坐在桌前,戴著黑紗的是一位老婆婆,鋪著黑布的桌上空無一物,只有老婆婆互握的雙手。 「三個人,三是神奇的數字,代表著過去、現在和未來,三位會在一起的原因並不單純。請坐。」老婆婆和藹的聲音從黑紗下傳出,三個人依言在黑色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老婆婆隨後繼續問道:「想要知道些什麼呢?」 「龍。」莫絲開口。 老婆婆有些疑惑,「龍?」 「龍。」 「您是要測字?」老婆婆從旁邊的櫃子拿出了羽毛筆和羊皮紙,「是要問愛情運、工作運,還是家庭運呢?」 莫絲臉上出現了一絲失望,她站了起來,「艾兒紗,我們白跑一趟了。走吧。」 「真沒禮貌,你們是來砸館的嗎?」老婆婆的語氣突然寒了下來,聽得出來她的不高興。 艾兒紗慌忙搖手接口說道:「不是的,我們是真的遇到問題。」 老婆婆上半身微向前傾,似乎是正在打量剛剛開了口的艾兒紗,「妹妹,妳正在旅行,下一步是想去北方找龍吧?」 「是……是啊,」艾兒紗張口結舌,忍不住讚道:「好厲害!」 「呆子,妳的臉怎麼看都是南方人,衣服新得一看就知道是剛買的,光這兩點就能知道妳正在旅行,剛剛莫絲又問了龍,用猜的也猜的出來。」凡薩克抱著手臂淡淡說著,彷彿這是一件在簡單不過的事。 老婆婆收起羊皮紙,聲音有著明顯的怒氣,「年輕人,不想占卜就請出去,你們這些傢伙真是沒禮貌到了極點!」 「走吧,艾兒紗。」凡薩克也站了起來。 「等等嘛,我有事情想問……」艾兒紗直直看著老婆婆黑紗後的眼睛說:「『小狗變大狗,小貓變大貓,好人變紅眼』是什麼意思?」 「艾兒紗,妳腦袋裡都裝兒歌啊,怎麼問這種怪問題?」凡薩克笑道。 「我突然想到的,但是很重要。」艾兒紗沒轉頭,繼續盯著老婆婆看。 「黑龍的眼淚滴在拉頓的意思。出去出去,免費的諮詢我只說到這裡,再多就收費了。」老婆婆站起身來,揮手趕人。 但是這句話卻讓莫絲和艾兒紗驚訝地張大嘴巴,莫絲馬上掏出一個白金幣押在桌上,「黑龍在哪裡,怎麼殺死牠?」 看到白金幣老婆婆笑了,她抬起頭看著艾兒紗緩緩說道:「牠在找妳,妹妹,你們只要邁開步伐,自然就會走到牠身旁。」 「那要怎麼殺死牠?」莫絲口氣急切,彷彿在黑暗中看到一道光芒。 相對於莫絲的躁進,老婆婆的回答顯的慢條斯理,而且她都是望著艾兒紗回答:「帶著妳的宿命去找牠。」 莫絲握緊拳頭,「我是問要怎麼殺死黑龍?」 「爪踏地、口吐火、翼鼓風、眼流淚。其爪裂人心,其口讒弒主,其翼掠大權,其眼觀毒雨。」像是吟詩般,老婆婆用奇異的聲調說出這段話。 「這是在說四個地方的災難!」艾兒紗驚訝不已,「釀果匿、別魯度度、法羅奈和我們的拉頓,果然是黑龍做的!」 「這跟怎麼殺死黑龍無關,」莫絲又拿出一個白金幣,兩個指頭僅僅捏著錢幣邊緣往前伸出,「怎麼殺死牠?」 「給我在多錢也沒用,我聽到的就這麼多了,現在活著的自然靈越來越少,肯說話的更少。」老婆婆搖搖手,拒絕第二枚白金幣。 艾兒紗想了想,接口問道:「殺死黑龍,世界就會平衡嗎?」 「是。」老婆婆的答案意外簡單。 「釀果匿、別魯度度、法羅奈會恢復和平嗎?」她又續問。 「會以妳意想之外的方式達到平衡。」 「那……拉頓就會恢復原狀嗎?」有點遲疑的艾兒紗,還是說出了問題,站在一旁的凡薩克靜靜聽著,心裡不禁訝異起這個弱不禁風的小女孩到底背負了多少使命。 「不會。但是會因此得到重生。」老婆婆的答案讓艾兒紗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但是她又不放心的繼續問著:「那媽媽會醒來嗎?」 老婆婆沉默半晌,「會。」 艾兒紗眼神彷彿看到希望,「那蘭薩克會活過來嗎?」 凡薩克心裡一跳,耳朵豎直了起來。他暼到艾兒紗臉上充滿希望的神情,讓凡薩克心裡不知怎麼的有點不舒服。 「不會。」 艾兒紗和凡薩克同時嘆了口氣。 「好啦,答案很明確了。」凡薩克突然挺直身子,精神奕奕地喊道:「去殺龍吧!」 ****************************** 北方的氣候不適合南方馬,所以西蒂和賽藍斯必須留在釧南家,釧南為三人買了三頭從北方來的芬陀鹿。說是鹿,其實比較像是長了鹿角的騾子,但是體型比馬還要高壯,只有凡薩克能不靠馬鞍梯就能攀上去。 「莫絲,這個地圖和指南針交給妳,另外這箱是……」 艾兒紗聽的頭暈腦脹,她不喜歡出門帶這麼多東西,也捨不得離開西蒂,但是釧南非常堅持。 「……芬陀鹿是很認人的動物,妳們跟牠混熟了,牠就不會跟別人走,就算走失了也會自己想辦法回來找妳,但是不可以打牠罵牠,牠很會記恨的。」 「好了,等牠們吃飽,我們就上路。」凡薩克拍拍其中一頭鹿的脖子,臉上表情好像對這些鹿相當滿意。「釧南老頭,你選的東西都是高級貨喔!少說也要五、六十個金幣吧?」 釧南得意的抬起頭來,「都不用錢!這些都是我做的!」 凡薩克笑出聲來,一把拍上釧南的肩膀,「我差點忘了,你可是國王的工匠呢!」 釧南抓住凡薩克的脖子,笑著威脅說:「要是你讓她們受到一點傷害,就別想讓實言號完好地出海呀,呵呵呵呵呵……」 凡薩克隨意擰過釧南的手,一下子就把他的手掌反抓在手哩,他也滿臉笑意的回答:「要是我沒辦法,大概亞伯蘭大陸上也沒有別人行了吧。」 「你這小子真狂妄!哈哈哈!」釧南抽回手,高興地大力拍凡薩克的背,「我等你們回來!」 ****************************** 芬陀鹿的蹄子在往北方的商道上咖咖響著,過了秋旬後的商道人聲鼎沸,來自北方的商隊和要往北方走的行旅擦肩而過,驢騾鹿馬等動物的蹄聲和鳴聲也摻雜在不同的隊伍中。 艾兒紗跟著莫絲的鹿騎在第二個,凡薩克的鹿墊後,三頭異常高大的動物在商道上很是顯眼,許多行人紛紛偷瞄著三頭壯碩漂亮的芬陀鹿議論紛紛。艾兒紗無心去管路人的反應,她心裡面想著的只有一個讓她無法放心的問題:只靠他們三個人,真的殺的了黑龍嗎? 一個紫髮身影站在城門口,靜靜目送著三頭芬陀鹿消失在人群中,他嘆了一口氣。 「接下來我就幫不上忙了……一定要成功啊……艾兒紗……」 ****************************** 哥哥臨終之前,我躺在他的身邊,跟著他努力地呼吸著。我感覺到他的呼吸漸漸微弱,他能吸進的空氣越少,我就越大力呼吸,愚蠢地希望能幫哥哥多吸到一點空氣。 哥哥雖然已經失去說話的力氣,但是他的意識還是像他站著的時候;像他城下臨敵的時候;像他對首任國王致敬的時候;像他對天獻祭的時候;哥哥的意識始終是那麼堅強、那麼完全、那麼溫柔,那麼確定。他問我,我是不是想跟著他一起死去,我說是的,但是他對我搖頭。 他說,我有應該面對的宿命,他要我答應他,為了死去的白龍,要盡我的一切力量,讓世界保持平衡,他說,不要讓破壞世界平衡的黑龍得逞,白龍為了對抗黑龍而失去生命,因為靈魂藥水而獲得白龍力量的我,有義務要完成牠的任務。 我不要,我說,我跟白龍契約中沒有這一條,而且我也不知道怎麼做。 有多少力量,就會有多少責任,至於怎麼做,只要回歸本心就會知道。哥哥說,答應我,莫絲。 最後,我哭泣著答應了哥哥,他畜著長長花白鬍子的嘴角牽起了微笑,然後闔上了眼睛。 同時,我也感受了死亡。 我不是白龍,但是我擔下牠的宿命,與黑龍永遠的戰爭,平衡世界的宿命。 北方的嚴酷環境不允許有弱者,變的溫暖宜人的琶派努部落雖然能夠讓所有族人安居飽足,卻也攘他們變的軟弱,而聽到屠龍就不敢跟來的祭司尊上,真的能夠永久抵擋對這片肥土虎視眈眈的其他部落嗎?到時候,不是整個部族被滅族,就是被驅趕離開溫暖的土地,沒於北方的冰雪中。在雅追的眼裡看到的災難不是災難,而是真真實實的未來。 「為什麼你一定要去偷守護祭司的短杖?就只是因為我們家族世代侍奉的酋長被祂殺死的關係嗎?你太膚淺了!就算酋長死了,族人能幸福就夠了不是嗎?」 狄卡芬死命抱住雅追,不讓他移動,但是雅追還是一路拖著不肯放手的妹妹,跨著大步逕自走向大門,紫色的髮鬢旁流下汗水。「你是家族最驕傲、最優秀的獵人,為什麼要這樣做?」 「等妳了解就太晚了!」 五年前的那個夜晚,雅追對著她吼出這句話後,就推開她走出了家族帳篷,再也沒有回來。 「雅追哥哥……我真的了解的太晚了……」她握緊雙手,在越來越暗的林間看著最後一頭鹿走遠。 夜晚在戰鬥後很快的降臨,鹿群離開的紛亂足跡留在雪上,天色暗下後的森林簡直黑的伸手不見五指,除了微弱營火照亮的一圈橘光外,什麼都看不見。莫絲圍著營地上畫了釧南設計的迷蹤術法陣,據釧南得意的解釋,圈外的人和動物會認為這邊是草叢、沼澤或密林,自然而然會繞過圈圈,沒有人會想踏進來。話好法陣的莫絲,再三叮嚀眾人別離開圈圈免得進不來後,就逕自進帳篷睡去,而堅持不能和尊貴客人同住一個帳篷的狄卡芬被艾兒紗敲頭後,也乖乖進了帳篷。 凡薩克抓起一把雪擦去手上的油膩,然後把沾了油的雪扔在放骨頭殘渣的麻布上,最後扭緊麻布,使勁地把布包朝明早出發的方向扔向遠處。 「還不睡嗎,小豬?」凡薩克搓搓因沾雪而發冷的手指回過身,摸摸三頭綁在樹旁正站著睡覺的芬陀鹿,「明天可不能讓妳睡到中午喔!」 「我睡不著。」 「艾兒紗的口氣意外沉靜,凡薩克轉頭,看著坐在營火旁發呆的艾兒紗。 「怎麼了?在想蘭薩克?」凡薩克走到艾兒紗身邊坐下,稍微撥弄快要熄滅的營火,火光在吃到空氣後又明亮了起來,凡薩克趁機塞進兩根火柴。 這個名字讓艾兒紗陷入更長的沉默,凡薩克才感覺到自己或許不應該提起這個他連面都沒見過的傢伙,莫絲說過不要提起那個人,大概就是因為今天意外聽到的那個原因。凡薩克試著在腦海中搜尋艾兒紗的過去,才發覺自己對她的背景一點也不瞭解,艾兒紗是那樣的單純天真,讓他總是以為眼前的艾兒紗就是全部的她。 「別難過了,妳不適合憂鬱的臉,艾兒紗。」打破沉默的是凡薩克,但是他的語氣有著平時沒有的彆扭,「拉頓……是怎樣的地方?」 艾兒紗轉過頭,藍色的眼眸看著凡薩克被火光照亮的輪廓。 「如果要我跟別人說說拉頓,我會這麼起頭……拉頓的春天會有一百種花盛開;夏天會有一千隻鳥唱歌;秋天會有一萬袋麥子收成;冬天會有溫暖的火光和家人陪伴著的無數夜晚。」 彷彿陷入了回憶,艾兒紗的眼神開始迷茫了起來,「銀魚溪的河畔總是會有蝦子可以抓;第一次經過雪花路的人一定會迷路……」艾兒紗的聲音開始哽咽了起來,但還是繼續說著:「管家若娜總是很盡責地照顧大家;爸爸因為不收稅所以每年都要頭痛一次貢納金;媽媽每天都幫我排了滿滿的課程,害我跟蘭薩克都要偷溜才能出去玩;露西有時候會說我太疼蘭薩克。但是我沒辦法……現在我沒辦法……」她的頭埋進膝蓋裡,哭泣的聲音從環抱著自己大腿的手臂中悶悶地傳了出來。 「我沒辦法在疼他了……」 原來蘭薩克是她的弟弟,終於恍然大悟的凡薩克這才瞭解到,眼前的少女經歷過什麼樣子的痛苦回憶。連追殺自己的熊都不願意傷害,心地如此善良的少女,不可能蓄意殺了自己平時疼愛的弟弟;那麼,艾兒紗必定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被迫動手,也被迫接受這個讓她痛苦的命運。凡薩克看著哭泣的艾兒紗,對自己暗暗下了一個承諾。 她輕撫著大哭的艾兒紗,難得溫柔地拍著她的背,撒著拙劣的謊說道:「誰說的,我不是一直在這裡嗎?」 艾兒紗抬起頭,一邊抽泣一邊說:「你才不是蘭薩克……他才沒有你這麼油腔滑調……我弟弟很乖又很老實的……」 「那妳可以把我當成蘭薩克呀,妳不覺得這是變成天使的蘭薩克安排的巧遇嗎?他在天上看到妳這麼難過,所以才派我來陪妳的呀。」凡薩克心一橫豁了出去,平常拿來哄女人的話現在面對著艾兒紗講出來,反而讓他覺得彆扭到想撞牆。 「真…的嗎?」 可惡,這種眼神……這種沒有防備的純真眼神…… 「真的。」心平氣和、心平氣和、心平氣和、心平氣和…… 「可是你還是跟蘭薩克不一樣……你是凡薩克……」艾兒紗哭的紅紅的眼睛望著凡薩克,「你是我喜歡的笨蛋凡薩克……」 在遙遠北地寒冷森林中,微弱營火旁,聽到這句話的凡薩克才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做複雜的心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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