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31，酷暑，我頂著一夏的溽熱，來到弟弟上兒童美語的地方，準備接他回家。

        「How many people are there in your family?」(你們家有幾個人?)，突然，教室內的美語老師，一個問句透過麥克風大聲的傳擴到教室門外、到我耳裡。我慘然一笑，笑的並不是已經高三的我聽不懂，而是即使我懂，也不知道答案是什麼……

        標準答案已經在六年前，被哥哥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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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0，完美的千喜，人們歡騰倒數迎接而來的一年。八個月後，扭曲變形。

暑假的籃球場總是熱鬧的，灑滿年輕人的汗水。年輕、熱血沸騰的汗水。

「好、再來一個，妹，防守做好，這個給我」

我下意識的跟隨他的口令動作，他的判斷跟指揮從來不會錯，四年多的球場老手。

刷────球如他所願的進了。

「漂亮！加快節奏！」看他得意的笑，笑剛到手的勝利，笑剛得手的三分。

沒錯，這次又是一顆三分球，只是，也是這一場比賽的最後一顆。

「再來、再來、傳球！」他再度高朗著，我猛地一推，將手中的球使勁了力要傳到他的方向。

「糟糕」我暗叫不妙，方才手一滑，傳球失了準頭。

球明顯的往界外方向擦去，接近鋼鐵製、鐵硬如山的籃球架旁，那條界外線。

「沒關係，我救！」他奔了過去，不失以往的自信，卯足了力的。

「不！別────」我來不及把話說完、我來不及阻止、我來不及……

碰！

        不再是以往漂亮的喝采聲，而是一聲陣碎人心巨響。頭顱與鋼鐵的撞擊。

「佑杰、佑杰…….」夥伴們急促的呼喝聲，挾著我一片空白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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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然的，我啞了，在疾駛的救護車上，我恍然置身凍結的時空，呆坐在哥哥躺著動也不動的身旁。端著沒有一點血色的蒼白臉龐，血氣方剛的年少，圖著年輕的夢想，樣樣不輸人的驕傲，在一片模糊的…事實下…模糊…

沒有表情的表情，無意識的接下來的舉動：看著一堆忙亂匆忙的腳步，一床躺著無動於衷的人進手術房。撥號，通知家屬，其實就是爸媽。我只是，照著醫護人員，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有那麼一點點的時間，我只聽得到啜泣聲，只有那麼一點點的時間，我還抱著哥哥答應考上大學帶我出遊的夢。

…… …… ……

手術中的亮燈暗了後，這個夏天也這樣息聲絕跡了。

我忘了那一瞬間的洪流，是怎麼衝灌人心的脆弱和不堪超載的情感。

        那年的暑假就這樣走了。

        缺　空　了　。

        遙想不到的記憶，忘了最後一眼，忘了哭天搶地，忘了送終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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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考考你，我剛剛學會的喔！」弟弟稚嫩的一臉燦爛，興奮得對著我說。

「讓你考」我讓自己的嘴角也順勢勾上一個的弧形。

「How many people are there in your family?」

他絕對無心的、沒有殺傷力的。

嘴角弧形依然維持著它原有角度，僵硬的。

我伸出四根手指頭。

「Four」回答的瞬間，心猛然一抽，鞭了我許久未曾的痛。

是FIVE，弟弟不知道，那個偷偷把five帶上天去的那個人。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