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生前（退休後）和母親去歐洲旅遊

 傷心的五月像一首詩

傷心的五月
像櫻花怒放後的凋零，
淚水點點如花瓣迷離，
飄落在冷冷黃土裏。

傷心的五月
思念如烙在心房的印記，
隱隱的痛永炙記憶，
一如欲靜的樹
而風不息………

父親走了已經兩年，這兩年來，常輾轉聽到父親的老同事表達懷念之意，往事歷歷又浮上心頭……

記得2005年5月，我接到父親腦溢血的消息，立即獨自從美國飛回台北。先我一步回到台北的哥哥，在機場接機。我取了行李，就坐計程車直奔台北忠孝醫院，和父親見上最後一面（註一）。

第二天早上七點，父親與世長辭，他 69 歲的生命就此劃上句點似乎太早了點。因著信仰的慰藉，母親從驟失老伴的哀慟中慢慢接受事實。

父親過世不久，我和母親及哥哥、妹妹聊到父親生前點滴，我說，我懷念父親從不罵人的好脾氣。話才講完，立即引起一陣「嗆聲」，哥哥說﹕「我和小妹都被爸罵過，就妳沒有。」我好驚訝，那會兒才知道，原來我是父親唯一沒罵過的孩子——即使在我十九歲那年，父親反對我太早談戀愛，也不曾對我動怒，他總是循循善誘，不管我聽不聽。

父親生前常常幫助別人，過去在工地工作時，他對家境較差的工人常慷慨解囊，後來他調到台北任處長，親戚朋友的孩子大學畢業找不到事，找上父親，父親都幫忙引介，唯獨對我們三個孩子，父親卻「鐵面無私」。記得我剛入社會時還有報禁，學新聞的我因市場不好，常常失業。當時我問父親﹕「國營事業不是也有月刊嗎？我可以去那裏工作嗎？」父親一口就拒絕了，他說﹕「是我的孩子，就一定可以像我一樣，自己力爭上游！」（父親當年是透過經濟部特考，進了國營事業，從此一生奉獻給台電。） 

父親思慮周全，見解獨到，除了工作，生活上也一直是至親好友的導師，大家踫到各種難題，都習慣徵詢父親的意見。我很喜歡和父親聊天，聽他的「人生智慧」，譬如他常告誡我們「飲水要思源」，「工作不做則已，既然做，就要做好，絕不馬虎」……等等。

此外，父親心胸寬大、宅心仁厚，每次在台電辦的活動中若摸到獎品，他都當場捐出。記得有一次台電辦摸彩，父親中了一台微波爐，他立即把獎品捐出，讓其他人得獎。我知道後問父親﹕「家裏的微波爐不是有十幾年歷史，應該要換了嗎？」父親微笑說﹕「職位越高的人，得到的好處要越少，如此才能上行下效，立下典範。」或許就因為父親堅持的清廉作風，他走後我們清點遺物，果然是兩袖清風，一點也不意外。

火化那天，母親悲不自持，我則在驟失至親的震憾中茫然無措。哥哥交給我一個信封，說﹕「這是北投春天酒店三天兩夜的訂房收據，妳和小妹帶媽媽去散心吧！」那晚我們母女三人泡湯療「殤」，哥哥不和我們擠，一個人回台北打掃去了。哥哥的體貼和孝心，讓母親甚是安慰（註二）。

那年六月，我和哥哥的家人都飛回台北參加父親的追思禮拜，父親的老部屬在父親已退休四年後，仍成立「治喪委員會」，協助我們舉喪事宜，台電的人情味令我們一家銘感五內！也真是多虧他們幫忙，讓六神無主的母親和我們有了支撐與喘息的力量。

父親的追思禮拜結束後，我們和父親過去在台電的同事一起去爬陽明山，大家好客氣，請我們一家在山上的野菜餐廳吃大餐，並紛紛向我表達對父親的思念與敬意，我這才知道，「台電登山社」是父親所創，原意是鼓勵夫妻一起爬山運動、增進夫婦感情，父親重視家庭生活可見一斑。

父親雖已走了兩年，朋友同事提到他仍懷念不已。

傷心的五月像一首詩，詩裏有無盡的思念，與滿腔感謝………

（彥琳寫於 5/14/2007 ）

後記﹕台電從孫運璿任行政院長以來，一直有非常好的紀律與風氣，前人留下的傳統與典範，造就了台電文化！台灣的經濟奇蹟，就是因為台灣電力供應充裕，造就工業用電低廉，使台灣的產業具有國際競爭力。非常可惜的是，政治因素介入，把台灣的經濟動脈切斷了，以致台灣由盛而衰，百業蕭條！

台電員工為台灣電力的付出與辛勞，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尤其工程單位，經年累月在工地興建、維護、運轉發電廠，那是犧牲家庭生活才換來的工作成果！

僅於此向所有台電核火施工處員工致敬！

（註一）父親因「腦部蜘蛛網膜破裂」倒下時，正好在虎山附近，救護車考慮搶救時效，將父親直接送往最近的忠孝醫院。

（註二）哥哥體貼父親公務員的薪水有限，台大電機系畢業服過兵役後，申請到馬里蘭大學全額獎學金，靠獎學金在美國取得博士學位。

延申閱讀﹕櫻花樹下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