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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2/02 21:26:23瀏覽635|回應3|推薦5 | |
她一直都有鼻塞的毛病,就連醫生也說不上來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大概就是鼻過敏、鼻竇炎這之類不大不小的毛病。好像打從她有記憶以來,鼻子就很少是暢通的,就算是剛看完醫生,說起話來還是帶著些許鼻音。 舉凡天氣、灰塵、室內溫度、冷氣、香味等各種令鼻子過敏的因素對她都有效果,而其中最令她困擾的還是台北都會區的天氣以及空氣中的灰塵。夏天窩在冷氣房裡,她的鼻子便開始因冷空氣及冷氣機中可能出現的塵蟎而抗議,她常說自己沒有吹冷氣享福的命,但出了戶外又會因為空氣污染而噴嚏連連。 冬天的濕冷空氣更令她叫苦連天,只要氣溫一下降,她的鼻水就像是擰不緊的水龍頭一樣,一不小心就可能在眾人面前像淚水般的落下。一開始,她都以為只要把鼻涕擤乾就可以了,但只要鼻腔裡一乾燥,她便又噴嚏連連,接著又是擤不完的鼻涕。像是天生來跟她作對似的,她常常這樣覺得。 女孩子家總是會有些矜持,所以擤鼻涕這種事,從青春期開始對她來說就是一樁痛苦的刑責。 國中時,因為怕被眾人聽到她擤鼻涕的聲響,又怕鼻涕流出這類的窘事發生,她幾乎整天都在擤鼻涕。她總是用兩手掌將衛生紙緊壓在鼻翼,然後小小力、慢慢的、且輕聲的將鼻涕擤出,但這樣的效果非常不好又浪費衛生紙,每天包出來的餛飩連一個四兩塑膠袋都裝不下。但無妨,她想,只要她的方式優雅,便不會被同儕恥笑。 直到有一天,她發現自己其實已經被取笑很久,甚至被取了個「鼻涕豬」的外號。 她知道自己的外表不算好,再加上遺傳自母親的五短身材,不滿一百五的身高,配上超過五十公斤的體重,是有那麼一點臃腫,所以她在班上也不多話。當然她的朋友也不多,沒有誰會跑來向她嚼舌根,更不可能有所謂的告密或打抱不平。這件事是在某天午休時間,她趴在自己桌上時發現的。 當時,班上兩位以搗蛋出名的男同學將她掛在椅子上的「餛飩袋」當成躲避球般的丟來丟去,他們嘻笑連連,越來越多的同學加入遊戲,而被擊中的懲罰便是學她那樣小心翼翼且不出聲的擤著鼻涕。那天,她趴在自己的手臂裡悶哭了很久,而過多的鼻涕也照舊令她呼吸困難,如果可以這樣呼吸困難而死掉就好了。 他們一直玩鬧到導師出現制止。 那天以後,她再也不小心翼翼了。她不再在意他人的目光,她總是大聲的擤鼻涕,像是要把鼻腔裡所有的東西都清出來一樣,同時,她也享受別人看著她的目光,這是一種高貴的報復,她想。所以,她喜歡在寂靜的空間裡執行這樁報復。 但報復的結果往往是耳朵發炎或破皮。 因為大力擤鼻涕的原因,她常常讓耳朵遭受池魚之殃。有幾次,一大力擤鼻涕時,她聽到耳朵裡似乎有什麼東西破掉,然後立刻有種被塞住的感覺。前幾次,她嚇得以為自己要聾掉了,但後來發現只是發炎而已,她便照舊這樣的惡行。她不喜歡醫生或護士教她的那種擤鼻涕方式,沒有快感又會被笑。 最近,寒流來襲,她發現就算大力擤,鼻涕也不容易被她擤出來。於是,她越來越用力,有幾次,她甚至覺得鼻腔裡的空氣就要從眼睛裡跑出來了。像是眼珠會被噴出來一樣。 應該只是自己嚇自己吧,她邊擤鼻涕邊這麼想著。 但這天夜裡,她夢見自己在擤鼻涕時,右眼眼珠就這麼掉了出來,而她的左眼目睹了一切,像是恐怖片劇情似的,還有一條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紅色粗血絲將它與她的眼窩連接在一起,而它便這麼懸在半空中晃啊晃的。 第二天,她開始優雅的擤著鼻涕。她原諒他們了,報復應該停止了,她這麼告訴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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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