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藝術，乃見諸於平凡的瑰麗內涵，生命的哲理，濫
   觴於俯仰之間思的細膩維；當藝術走入生活之際，人們便
   可以從思緒中找到真理。】
       
當東方遇見西方的時刻，會是哪種景象呢？日前就有一個因
緣目睹東、西方交會的剎那，現在回想起來的感覺的確令人
玩味。
       
話說關老爺誕辰那天，街上有一廟會遊行隊伍，除了神龕、
神轎之外，另有打扮逗趣的喜神和財神、七爺和八爺等等神
祇，祂們踩著輕快的步伐，配合滿臉福態與歡欣的笑容，在
遊行隊伍中，著實吸引大部分人們的注意。
       
而神轎與信徒們，在鑼鼓喧天的熱鬧氣氛下，不知不覺的來
到以"M"字形，聞名全球的美式速食—麥當勞，當充滿著道
教與地方風味的遊行隊伍，和排隊爭相購買漢堡、炸雞和薯
條的顧客們，同一時空並行出現的那一刻，不禁讓人驀然覺
得：這豈不是東方與西方交會的時刻？
       
一邊是純粹宗教與地方信仰的民藝嘉年華，一方是講究方便
與舒適的速食店，兩者再怎麼樣湊合也連不起來，可是藉由
機緣巧合的剎那，卻是很自然而和諧的存在於同一時空。

如果把當時的畫面停格呈現出來，仔細品嘗其兩種迥然不同
的文化背景，那肯定是真的很令人感動！
       
談到宗教民藝嘉年華，許多人都曾經著迷於那種熱鬧氣氛，
然而熟悉西方文學的人都知道，西洋文學有兩個很重要的背
景，那就是希臘文化與猶太宗教。

在文學觀念方面，也有顯著的趨勢—從古典主義到現代主義。
前者是骨幹，後者為容貌；一個是精神，一個是精神的表達。
兩者互為表裡，彼此襯托，造就了西方文學與文化燦爛而輝
煌的歷史。
       
因此在英文語辭典故中，便有很多來自希臘、羅馬神話故事；
而聖經裡許多故事，也是西洋文學的重要根源。
       
至於中國古典文學與戲劇發展之濫觴，有人認為源自傳統的
歌舞，而此種歌舞除了是農閒時期的民間娛樂之外，也有不
少是具有宗教儀式的習俗。

因此王國維便在《戲曲考原》中說：「歌舞之興，其始於古
之巫乎？」另外他更在《宋元戲曲考》中，認為中國古典戲
劇與文學，很多是古代巫師裝神弄鬼演化而來。
       
那麼發展至今，根據民俗采風研究者之報告，全球許多原住
民部落，大都承襲著不少傳統習俗、生活禁忌或祭拜祖靈儀
式等。

換句話說，這些活生生的傳統祭典儀式，正是該部落的生活
寫照、宗教思想、與人生觀的綜合體，更是他們獨具特色的
寶貴資產。
       
然而此刻，道道地地的中國民間信仰遊行隊伍，當然孕育著
民間最純樸而自然的力量，它是早期農業社會，所賴以凝聚
眾人虔誠信仰的根本。

所以中國傳統的文學與章回小說，也有一大部分與宗教故事
或傳說緊密結合。

就以本土的道家老莊思想來說，莊子的「天地與我並生，萬
物與我為一」觀念，基本上而言，便是國人對於佛、道宗教
信仰的基礎概念。

因此經由這樣的思維，表現在中國文學上，便深深體會到浩
瀚宇宙的無垠空間，在宇宙渾沌孕育過程中，產生陰陽之兩
極，而兩極生四象，四象復生八卦。

這種陰陽太極的觀念，也是東方文學講求中庸的濫殤，在浩
瀚無垠的宇宙當中，必然取其合乎中道之思維，方能長久而
臻於永恆。
       
於是有人覺得這種思維模式，的確對於中國幾千年來文學發
展影響深遠。

姑不談其「宗教與文學」立論是否正確，有一點倒是可以確
認，那就是文學之中，深深蘊藏著教化的功能，所以自古文
人便有「文以載道」的使命感。

而宗教圖騰當中，卻又蘊藏著文學的影子，因此許多高僧也
留下膾炙人口的文學作品。
       
素來以義薄雲天為世人所尊敬的關雲長，今日為國人最崇拜
的神祇之一，許多輾轉相傳的歷史故事或稗官野史，都把祂
描述為正氣的神祇，象徵著民族恢宏氣度，與泱泱大中原的
胸筋襟。

雖然熱鬧的遊行隊伍，只是傳承著一種宗教儀式，人們不見
得從中體會出，其潛意識裡的觀念或認知；但是在民俗研究
者的眼裡，那正是國人歷經數千年來的傳統。
       
這種傳統毋需大道理來加以教化，可是卻讓宗教極其自然的
融入文學與文化裡面；渾身是勁的乩童，未必飽讀詩書，但
卻活生生的扮演著，神界與芸芸眾生之間溝通的橋樑。

熱鬧非凡的民藝嘉年華隊伍，代表著處處生機盎然的民間生
命力，其整體形象與本質，可以說就是一項極其自然的文化
傳承。
       
而西方速食文化的代表—"M"麥當勞，正如山姆叔叔，象徵
著美利堅合眾國一樣的有名，世界上開發或開發中國家，沒
有人會否定麥當勞強大的市場占有率。

而實際上，全球一致的Logo和形象，的確也如山姆叔叔一
樣的顯眼。

如果以跳脫平面空間來思考的話，這種夾雜著民生最基本需
求，與充滿美國文化的速食行業，應該可以代表西方文化，
其一貫講求速度與服務的企業精神。

因此，宛如颶風襲捲大地一般的西洋飲食風潮，在東方土地
上，正以精、準、猛的方式，擄獲平凡人的胃口。
       
然而正當舞著傳統、歡欣、和諧與鮮豔服飾的財神，在時空
交會的一剎那，竟然很自然的越過大西洋和西方相遇，究竟
是必要的偶然呢？還是時空交錯的舞臺秀？抑或東方、西方
本一家？

其中有些基本上的微妙差別，在在顯示出，民藝嘉年華濃郁
的文化內涵。

因此，當我們面對此一奇特景象之餘，根本毋需費太多的心
思，去思考東西方的文化差異，況且逐漸形成的「地球村」
意識心理，所有的看法與批判，或許只是人們主觀的執著而
已呢！

(台灣新聞報西子灣副刊91.03.25◎收錄於2002年台灣文學年鑑Er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