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出殯的那一天，清晨四點多要起床，五點要家祭，六點要公祭
四點多，樓下的人就很忙了，葬儀社的人要把棺木從棚子裡面移出
到剛弄好的告別式棚子裡面去。

樓下來了很多人，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還有很多，很多的陌生人
我大伯，小叔都是辦桌的廚師，當然就讓他們負責，所有吃的部份。

小叔當初拋妻棄子，喜歡別的女人，進而租屋同居，完全不管家裡事
老爸知道後，把小叔帶去第九水門堤防邊，狠狠的，打了小叔一頓。
結果小叔還是選擇另一個女人，放棄自己的家庭和孩子。
這是我老爸，心裡最大的痛，卻還是暗地裡，幫助以前的嬸嬸和孩子

老爸的告別式，大概來了300人左右，有親友，有鄰居，有幫忙做事的
老爸澳底的親友，請了一團五子哭墓，一團孝女白琴，代替姪子輩們

我的天阿，真的很會哭，也很會帶動氣氛，讓我們哭的很慘，也很喘
他們是一個一個，一邊說，一邊哭，而我們則是從頭哭到尾，沒停過

孝女白琴更誇張，整個人在棺木的邊，滾來滾去，爬來爬去，哭不停
比我們自己家人，哭的更傷心，哭的更悽慘。讓人為之動容。

最後，終於要送老爸上路，回他澳底的老家去安葬
當棺木抬起，我們家的人，要依照習俗，去攀附在棺木上，表示挽留

那一天，很奇怪，本來晴朗的天氣，到了要出殯的時候，卻下起大雨
我們全部跪在地上，恭送父親啟程，喪服的下擺，幾乎浸在水漥裡面
膝蓋上全部濕透了，卻也掩不住父親，將永遠離開，這個家的事實。

我們兄弟姊妹，全部上了棺木車，分別坐在兩邊，開始出發到澳底去
當車子離開慶城街，要轉入長春路的時候，我看到小叔跑過來一直追

他腳上的拖鞋掉了，他還是一邊哭，一邊喊二哥的，一直追來棺木邊
他在棺木車旁邊，大聲的喊說：二哥，你一路好走，要平安回澳底去
他一直跟著車子走，直到跟不上腳步，站在原地，敬禮目送我的父親

我坐在車子的後面，看著這一幕，讓我又淚流滿面，我一直看著小叔
一方面我感謝他，對我父親的尊重，另一方面，我為自己的父親驕傲
因為他，得到了很多人的肯定和尊重。

車子離開台北後，開始急駛而去，微風徐徐，老妹居然趴在棺木上睡
也難怪，畢竟她是老爸最疼愛的女兒，她也哭了好幾天，應該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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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澳底後，接近公墓的時候，我們這些孩子，全部下車走路30分鐘
算是真正的送父親一程，也算是一種不捨，和一種報父母恩的舉動。

棺木下土，大哥要象徵性的抓一把土撒下，他們說這是代表《辭土》
表示老爸要離開人間，辭別皇天后土的儀式。

他們要填土的時候，我們家屬是不能看的，以免中邪，或是蓋上影子
他們說：蓋上影子後，表示你的靈魂，會被死者帶走。人會發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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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們回來後，大伯和小叔，已經辦了桌，開席了，請大家入席
桌子上，大家一直說老爸生前的故事，最經典的應該是，泥菩薩過江
因為老爸，把媽祖林默娘的故事，弄錯了，變成泥菩薩過江的故事講

一夥人快樂的喝著酒，談著老爸的事情，讓我懷疑，老爸真的死了嗎？
要不然，他們怎麼會這麼高興呢？

在我的疑惑中，我老妹發飆了，跑去問我大伯和小叔，你們很高興嗎？

我老爸死了，你們很快樂嗎？怎麼可以這樣子，對我老爸呢？

這時候，老媽走過去，一巴掌就向老妹打了過去

老媽說：大伯他們是在懷念你老爸，因為你老爸在他們心目中很重要

所以，他們用說笑的方式，懷念你老爸的好，你懂嗎？跟大伯道歉去

老妹，從小就是個鬼靈精，發覺情況不對，趕緊說：對不起！對不起
大伯和那些叔叔們，也沒有責怪老妹，只是拍拍她的肩膀說：我知道
你老爸是個好人，他雖然死了，但是他一定，希望你們過的快樂懂嗎？

我在一邊沒有說話的看著這一幕，抬頭看著大姐，低頭吃著我的東西

20歲的我，總是用我的眼睛，在了解大人的世界，以及社會遊戲規則

可是我眼睛看到的，卻在我耳朵聽到後，產生了，我矛盾的對立觀點

到底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

就像現在我老媽說的話一樣，他們是用快樂的言語，來懷念老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