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麵包樹》

作者：張小嫻

故事概要：

程韻和戴著鴨舌帽的林方文擦身而過，一別就是天人永隔。陷入思念與自責的程韻重新開始過自己的日子，交新朋友、與小學玩伴杜衛平重逢、學中醫、開書店。不料，葛米兒在此時竟然得到惡性腫瘤，時日不多。程韻在葛米兒的邀請下，陪她回去斐濟的家鄉，藉以憑弔林方文的葬身之所。沒想到程韻卻在島上的祭典中遇到林方文，程韻面對重生後的林方文，該是如何的自處與情何以堪？ 

《麵包樹上的女人》那個階段的程韻，以為愛情是人生的全部。而林方文是個很自我，不太會關心別人，甚至不懂得愛的人；《麵包樹出走了》林方文是程韻的一切。而林方文好似長大了，卻無法解決內心的矛盾，還是不能忠於一段感情；到了《流浪的麵包樹》，程韻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夢想和人生，成長，才是女人最後的歸宿。而林方文死裡逃生，發現心中摯愛，卻已經無法回頭，只好成全。  

林方文離開了兩年，程韻用無盡的思念如影隨形的佔據整個心底。沒有苦澀的淚水，也沒有遺憾，離去的人根本不知道那即將是一場告別。帶著微笑遠離，是最幸福的一種離別。所有的不捨，留給等待的那個人。程韻和小學同學杜衛平重逢，兩人成為室友，杜衛平的女友在荷蘭念書。杜衛平是個廚師，開了個「渡渡廚房」，程韻經營一間「麵包樹書店」，從他家走路到書店，只要二十分鐘。兩個寂寞的人一起渡過最艱難的時刻。「渡人者」可能是情人、朋友或者是心理醫生，渡人者陪那個人渡過了人生最灰暗的日子。杜衛平是程韻的渡人者，她也是杜衛平的渡人者。朱迪之到倫敦念書，重新當學生；沈光蕙則忙著自己房地產公司，儼然成為一個女強人。而程韻也開始結交新朋友、學中醫、重新適應新生活，和葛米兒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也許，因為我們愛的那個人已經永遠離開了，留在世上的兩個女人，分享著一些共同及邈遠的回憶，沒有比這更複雜又單純的友情了。程韻和杜衛平逐漸日久生依存：「你收留一個沒地方住的女人，我可是收留一個女朋友不在身邊的孤單男人。」我說。「我用友情的溫暖收留你。」「你跟我一起住，總能吃到最美味的東西，我用食物的溫暖收留你。」「你生病的時候是誰給你煎藥的？我用愛心的溫暖收留你。」「你是說那碗幾乎毒死我的藥？是誰經常幫你找拖鞋的？我用家的溫暖收留你。」書中常出現程韻一回到家找不到拖鞋，都是由杜衛平提示或乾脆幫她找出來，象徵著程韻亟需尋求前進的方向。他們開始擁有共同的夢想：他點點頭：「真想去普羅旺斯。」……「我也想去呢！」我說：「想吃彼德．梅爾說的肥鵝肝、奶油龍蝦、脆餅羊肉、野蘑菇、甜瓜、松露……」「有那麼多新鮮的材料，做出來的菜一定好吃。」杜衛平說。「那兒的房子都有壁爐呢！一家人可以圍著壁爐取暖和聊天。很想有一個壁爐！」我嚮往地說。「我最想在那裡種葡萄，收成之後，釀自己的酒。」……「什麼時候可以去普羅旺斯呢？」我嚮往著。「夏天吧。」杜衛平說。「那就夏天。」我說。他們也開始擁有日常中瑣碎的愛情：和自己心愛的男人一起逛IKEA也許不算什麼，有些女人可能一輩子也沒有跟自己的男人逛過IKEA；可是，能夠一起逛IKEA，是代表ㄧ些什麼的。瑣碎的生活，也是愛情的一部分。也許，我只是一直在跟自己談戀愛。我們拒絕瑣碎和平凡，後來才明白自己的缺失。跟心愛的男人用捲尺量度一個衣櫥的大小，挑一盞燈，甚至只是挑選一條漂亮的窗簾布，竟是我此刻最嚮往的幸福。

程韻發現自己對杜衛平感情的改變，尤其是葛米兒的「掛號」，讓她有點失落，可是她還是無法忘記林方文：「沒有愛情的生活，不算圓滿。你為什麼要把自己關起來呢？」葛米兒說。「也許我害怕愛上另一個人之後會把他忘記吧。我卻又害怕沒法忘記他，那便永遠沒法愛上另一個人。」程韻說。我怎麼可能忘記他呢？而他已經忘記我了。在那遙遠的天國，應該沒有人世的記憶吧？假如每個人能夠帶著一段回憶離開塵世作為紀念，林方文要帶走的，可會是跟我在一起的日子？我從來不覺得自己在他心裡的重要，直到他不再回來。我時刻希望他變得年老，那樣他便會永遠屬於我。刻骨銘心的愛情總在錯的時間遇見對的人，才能烙印於心中，無法磨滅。葛米兒得了惡性腫瘤，時日不多。程韻決定改變自己的態度，拋卻過去種種，給自己一個新的機會。於是程韻陪著葛米兒回去斐濟的家鄉，憑弔林方文的葬身之所，準備迎接下一個幸福。沒想到，程韻竟然在一個祭典的海灘上遇見未死的林方文：我恨他，我恨那個活著的他。兩年來，我在心裡供奉的，那段永恆的愛情，在重逢的一瞬間，已經徹底的破滅了。原以為從斐濟回來的程韻，會有甜美的新生活為她敞開，尤其是看到滿床的粉紅色拖鞋，真是無法描繪那種難堪的、複雜的心情。葛米兒問程韻：「你還在生他的氣嗎？」「他不是很自私嗎？那些日子，我每天用回憶來折磨自己，我數不清自己在夜裡哭過多少遍，我不知道是怎麼熬過來的，而他卻逍遙快活！」「可是，你又有什麼損失呢？」葛米兒說。我望著她，啞然無語。她繼續說：「你不也是過著另一種人生嗎？而且比以前更豐盛。要不是以為林方文死了，你也許還是從前那個程韻，以為愛情是人生的全部。」程韻終於釋然，可以和林方文好好的告別。林方文送給程韻最後一支歌：

歲月流逝，墳墓只是ㄧ個關口。

有一天，我們都會相聚。

我想你明白：最美好的愛，是成全，

成全你去尋找你的快樂……

林方文認為自己的離去是成全程韻，殊不知，程韻兩年前林方文失蹤的那天晚上，在布列塔尼餐廳的除夕夜許下ㄧ個心願：

「只要他ㄧ息尚存，我的愛是微不足道的，隨時可以捨棄。在天國與人間，請容許我斗膽交換，只要他活著回來，我答應不再愛他。」

   離別縱然寂寥，我沒有膽量不守信諾。最美好的愛，是成全。我愛的人，又是否理解，我是卑微的小鳥，收起高飛的翅膀，用我的遺憾，成全了他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