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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日治時代的回憶
2018/08/17 16:06:41瀏覽73|回應0|推薦1

後日治時代的回憶

前此,一群光復前後出生的老人,成長在18%城市人口以外的「田庄俗」(鄉下土包子) (以下簡稱「82群組」),經常聚集在新光兒童公園聊天,談起年輕往事,因為她們有些是「日人時代」(河洛老人對日本人統治的時代稱呼)出生的,有些是日人剛撤走,民國剛遷台出生的,他們每天聚集在一起,笑談一生禍福,排遣晚年,卻反應基層民間日常生活的歷史真相。以下是「82群組」的親身經歷,有些轉述先人的故事:

早年漢人生活困難,重男輕女觀念嚴重,男生負責傳宗接代,當官光宗耀祖、繼承產業、承擔粗重莊傢農耕工作。女生沒有男生的家族責任與義務,還得賠上嫁妝,是賠錢貨。所以貧困人家,生女嬰滿月,說好聽「分給人家」當童養媳,事實是以一包稻穀,或兩銀元就賣給別家養,長大是不是該家媳婦,就靠女嬰自己的命。這些女孩有不少,在「苦毒」(凌虐)的環境裡成長,也有許多淪為婢女、女奴隸、歌舞伎等。社群裡有個童養媳,一位兩銀元「分給人家」,另一個老爹的母親和三個阿姨,甚至於兩個妹妹,都是一包穀子「分給人家」。

日人來台灣,把原來城鎮間牛車路拓寬,成為約供兩部大卡車錯車馬路,碎石路面,沒有鋪柏油鋪面,路肩不到1公尺,汽車呼嘯通過,塵土飛楊,有時還夾雜著小石子,側面飛蹦打人,好在通行車輛不多,每天最多2、3部車。沒有人行道,沒有排水溝,路肩種植油枷歷行樹,油枷歷是最佳柴火,但民間嚴禁砍筏,據說種植油枷歷樹,是日本為了提煉油而推廣種植,行樹外約2、3尺(約60~100公分)便是路界。

舉凡政府公共建設鋪橋造路,所需工人,以家戶丁口為計算,按工作量及工期需求,徵工範圍內,每戶派遣公工。「公工」沒有工資,油有時得自備飯包茶水。沒人敢不出工,因為不出工被「大人」(本警察以下同)抓到,會被打個半死。日人最喜歡派「公工」修路,種植油枷歷樹,後來埋電線桿挖洞,建築水壩,挖渠道,挖池塘。如果有大官視察,也會派「公工」掃馬路,清潔公所、派出所及學校。

絕大部分人都是打赤腳,腳底板長一層繭,就像粘貼層橡皮,在碎石路行走,除槓到活動的小石子,否則不會感覺不舒服。都市裡街道路面餔水泥或紅磚,官員、醫生、老師及做大買賣的生意人,才可能穿皮鞋或布鞋。次級是士紳、有頭臉的人,穿日式夾腳木屐,平民穿括拉板(木屐前端一條皮帶或帆布帶)。

    種水田人家,六月「當」 (收割季節)割稻,三合院門前泥土廣場,需要鋪面才適合曬稻穀。牛稠內預留加上牛車路上撿拾的牛糞,加水攪拌均勻鋪平成為稻埕鋪面,晒乾的牛糞鋪面有如瀝青鋪面,可以防止稻穀參砂土,用以曬稻穀。

男人吃過早餐下田割稻,女人曬稻穀兼煮送點心,稻埕的稻穀傍晚或遇「西北雨」,得收攏堆積如小山,覆蓋稻草。稻埕上陳現一堆一堆稻草小山,小孩用來玩躲貓貓。

    田裡工作需要工人,由鄰居親朋好友,相互「換工」(我給你做三天,你給我做三天),在非常謙恭愉快氣氛下進行。下田工作屬於粗重工作,一天吃五餐,早餐外,中晚餐再加,上下午點心共四餐,由主人家提供。女主人會使盡渾身解數,吹篡最拿手菜餚,表示對換來的工人,最親切的謝意。尤其點心,如芋仔米粉、米苔目、菜卜粥、綠豆稀飯、粉圓等不一而足。

    農人種水田,生產米糧收成後,政府規定,僅能保留每戶一「當」所需,其餘一概繳交農會,每戶農家為了保障夠吃,或私賣給缺糧親友家,藏多藏少都會藏私。戰爭開始,「大人」(指日本警察以下同)更嚴格抓私藏米糧,「大人」攜帶尖尖的鐵管,對袋裝物品戳驗,農民臨時把藏私米糧,藏到野外坑洞田間,隱密的地方。有一個女人說,他婆婆的姊姊,聽到「大人」要來查米糧,扛著私糧就跑,等「大人」離去,要抱回來,卻抱不動,大家聽得哈哈大笑。藏米糧被抓到,米糧充公,人被抓去派出所「哭留」(台語),就是羈押的意思,要如何打罵,隨「大人」的高興。

農村所有男人都在外工作,所以醃「菜卜」、「鹹菜」、「鹹瓜仔」「薑」,的工作,通常是小孩子(6、7~11、12歲)在主持家事的女人監管下,必須做的工作。

每年可醃漬的農產品產期,日出要曬材料,大黃瓜得先縱剖兩半,刮去瓜瓤,瓜肉向上曬,傍晚用大缸或大桶醃,一層材料,撒一層鹽,再一層材料然後用腳踩,直踩到微微出水。如此一層材料撒一層鹽、一輪腳踩,直到滿缸滿桶,最後壓上石頭。次日又將缸桶內材料,取出鋪散開曬太陽,如此反覆數日,直到材料含水量,達到保存的含水經驗值為止,含水量大的成「酸菜」「菜頭巄」「醬瓜」「醬薑」,含水量小的成「梅乾菜」「菜卜」,接著是收藏保存,首先洗淨曬乾的甕、罐、瓶等容器,將完成醃漬曬乾的材料,一層一層用適當大小的棍棒竹枝,擠壓進入容器,務使儲藏物間緊密不留空氣,才能儲存長久。

   「養豬」是女人或小孩的工作。洗米水叫做「噴」,用來「餵豬」,參雜蕃薯根(不成材的小番薯),廚餘、剩菜餚、「豬菜」等「餵豬」。有時豬胃口不開,要撒些細米糠,提升胃口。

   「豬菜」就是蕃薯藤,平日蕃薯葉摘下,汆燙當菜,摘數次後蕃薯葉漸漸生長緩慢,就是蕃薯藤延伸太長啦,需要摘除。或則蕃薯成熟,挖地瓜前必須先摘除蕃薯藤。摘除的蕃薯藤,運回豬圈旁,然後女人或小孩,負責將糾纏一起的蕃薯藤,剁成約0.5~1.5公分長稱豬菜,給豬吃,可新鮮餵食,一餐吃不完的,還須煮熟,用大缸儲存,供後續餵食。

    農人三餐吃「蕃薯籤飯」、也有吃「樹薯籤飯」。米飯分白米、糙米,糙米是稻子去「粗糠」的米,糙米再去「細糠」的米才是白米。剩飯拌「粗糠」「細糠」餵雞、鴨、豬。有錢人家飯吃白米,窮苦人家吃糙米。農家,飯裡參雜薯籤,就是「蕃薯籤飯」或「樹薯籤飯」。產期內多用新鮮薯籤,到鮮薯保存期,都把鮮薯剉成籤曬乾,煮飯時酌量參入薯籤乾。菜園種菜前,須翻土,挖出來的蚯蚓,用罐頭罐子集中,用以「餵鴨子」。

    日常三餐飯,通常佐餐菜是「菜頭巄」「菜卜」(註蘿蔔乾)、「鹹黃瓜」、「醬薑」、豆腐乳,汆燙蕃薯葉、ㄟ菜、韮菜、豆腐等沾醬油,豆干炒韮菜,「醃仔炳」(鹹魚)、「四破卜」(較貴鹹魚)。吃肉得等到過年、端午節、中元普渡,才有殺雞、鴨、鵝,買豬肉,新鮮魚、蝦、蚌得自己去釣,下水去捕抓,蛤蜊是女人帶小孩,在淺水河溝砂石中,用手撈起篩檢,叫做「摸蛤仔兼洗褲」。有錢人家才可能市面去買。開始戰爭,田裡不種稻的人家,就換不到私藏米,市面不容易買到米,所以開始吃蕃薯。

    有人提起日人時代,有沒有自來水?大家異口同聲說:記得都是井裡「搝水」(以桶綁麻繩在井裡打水),挑回家,有錢人自己挖井,井口安裝「泵卜」(日語)就是汲水機汲水,用竹桿「剖半」去節,作為導水道,將水引進「灶咖」(台語)水缸。」。

也有人說:「十一歲就要去井裡「搝水」挑回家,那有那麼好?有自來水。」

有人說:曾經到都市地區,馬路有鋪「店阿嘎」(柏油),晚上大家穿木屐,到處「瓜啦瓜啦响」很熱鬧,看到從牆上流出水,大為驚奇,說得大夥哈哈 大笑。

*經查→至1945年台灣光復前,自來水系統覆蓋全台18%的人口,自來水分佈在人口較集中的都市地區。參與聊天者多為鄉下出身,都是「田庄俗」(鄉下土包子),沒見過自來水。

    日人時代,兩種最恐怖的病,是「麻撈哩啊」(日語),就是傷寒,另一種就是烏腳病。鎮上雖有日人診所,但平民(指自來水系統覆蓋18%以外的人口)普遍貧窮又無知,十分節儉愛惜財務,有的沒有錢看病,有的是錢如命,不捨得看病,一般靠傳承的巫術或草藥及偏方,自己治療。或求助巫醫,收驚驅魔。得了兩種恐怖的病,一般下場等於是認命等死。

    日人時代, 學校教日文,學生仔讀白天,社會人士要學日文,自願報名讀晚上夜間部,很多人讀十幾天,就不去讀,那個時代沒做沒得吃,白天做得要死,晚上真正沒辦法讀書。

    也有漢文先生在廟裡教漢文,叫「暗學仔」(夜間部)。先生一面教讀書一面講故事。從孟姜女哭倒萬里長城,到規定筷子長七吋六,韓信死前哭三聲,「弈仔要給憨的贏」(賭博要給傻的贏),比到學校讀日文,有趣得多。

    阿亮嫂說:四萬換一元時,阮阿爸搬了一個抽屜給我們說:這些舊台幣,拿去「七咖稱」(當衛生紙)好喇,就給我們玩。過沒多久,阮阿母罵阮阿爸憨,那些舊台幣最少也可以換一些新台幣,給孩子買冰棒也好。那時新台幣很大,瑪莎說:我9歲在大溪公園賣冰棒,一毛錢可買兩隻清冰或一隻紅豆冰或四顆彩色糖球。但不知,如用舊台幣,多少錢才能買相同貨品,無法比較幣值大小。

*經查→按台灣光復初期,日治時期臺灣銀行券,與國民政府的(舊)臺幣一比一兌換。1948年當時二戰剛結束,大陸滿目瘡痍,中共政權已經控制大陸的大部分區域, 上海爆發金融危機。國民政府因需求蔗糖等資源,使台灣被捲入大陸的通貨膨脹。台灣貨幣必須切斷與中國大陸的匯兌關係。

1949年台灣省政府,以中央銀行撥還台灣銀行的八十萬兩黃金作為發行基金,並撥借一千萬美元外匯作為進口貿易資金,公告(新)台幣發行辦法,進行幣制改革。其中除舊台幣四萬元折合新台幣一元之外,一美元兌換新台幣五元。

( 在地生活大台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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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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