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09/01/12 04:22:45瀏覽2672|回應3|推薦57 | |
島國號稱入冬以來第一波的寒流,緩緩發威著,凍得整座城市埋入幽暗的陰霾中,彷彿那一整片隔絕白晝的雲毯,可以讓這個城市維持著溫暖。 她闊別了烏魯木齊有五年之久。在那座世界離海洋最遙遠的城市裡,她也同時揮別北疆情人。這一別,雖不是生死兩茫茫之嘆,然十年來的情感,從無以名狀的重擔到徹底卸下後的無重力之輕,勾不著地的離散憂鬱,也教她心慌難安。
那年,相識之初,她得知情人來自神往已久的北疆,便立了個心願,一定要隨他到世界的盡頭瞧瞧。 對生長在島國的她來說,那的確是世界的盡頭。 情人始終認為,不需要陪伴,身體佈滿流浪細胞的她,也能獨自走完北國旅程。她卻更期待與情人同行,挖掘更多關於情人的過往、成長、秘密。 為何他成了心中無法割捨的情人?她渴望知道原因。因而試著從有關他的背景所有去理解。 北疆終於在那年成行,但只她一人前往。情人有著千百種理由,就是不願再度踏上那片和著天山雪水的泥地。 她選擇了三月天踏上旅程。島國的三月細雨綿密紛飛,為亮麗的杜鵑與飽滿的木棉涵養了充足的水份。淡淡的三月天,是島國含蓄醞釀著慾望的季節。一切備著,就等著迸發那一刻。 北疆的三月,或許更寒、更淒冷,但也就不過如此而已,她如此想像著白皚皚的世界。同樣來自北疆的友人――那個曾經叱吒在廣場上的異議份子、民運領袖――一聽到她選在此刻前往,立即撥了電話阻止: 「新疆這時最是難看,到處都是泥濘殘雪,沒有一點兒花花綠綠,也沒有整片白雪,別這時去,要去要等夏天,好好去嚐嚐吐魯番來的水果,甜得很!」 她笑著道謝,掛上電話後,這份來自「在地人」的忠告,依舊沒有動搖她的決定。 待了短短五天,民運領袖說的沒錯,到處都是泥水黃漬,光禿禿的,種子恐怕都還在土裡睡著,不急著破土露臉。但她並未因而失望。神往已久的北國、心中的世界鏡頭,此刻讓她真實地身在其中:吸著情人曾呼出的空氣;踏著情人那雙大腳曾踏過的土地;曾從情人的唇舌間舔嚐過香味滿溢的孜然,如今她自個兒嚼著整串烤羊肉;情人曾悉心手揉、用爐子烤出的饢餅,她也在維吾爾人的市集中看到滿滿不同形狀大小口味的變化。 突然在一片泥黃中,她瞧見了唯一的嫩綠。那清脆可人的姿態,像是剛睡醒還想回土裡磨蹭一段,耍賴地攤在地上。誰說此刻沒有春意呢?她得意而滿足。 所有關於情人的一切,都在短短五天的北疆中真實重演。好像是填補了某個缺,在返回島國的飛機上,她望著窗外綿延不絕的高山積雪,眼淚開始不聽使喚地直淌。 即使揮別,也不會有缺憾了。她呆想。 坐在身旁另一位中國男人似乎瞧見了她的淚,鈍拙為她傳送餐點,並試著寒暄。他遞上了名片,上頭寫著「○○政府高級會計」。 「我一年會到南方出差幾趟,歡迎妳有空再來新疆,下回來,我幫妳訂票,若不嫌棄的話,我可以陪妳去轉轉。」 眼裡還吞著淚,她尷尬笑著謝過後,名片胡亂收起。這一趟,是第一次,也是道別。不會再來了。她心中反覆誦著。 「我想念多年的烏魯木齊,和相戀多年的北疆情人,再見了。」
|
|
(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