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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2/21 16:54:37瀏覽380|回應0|推薦5 | |
天色已晚。我獨自一人呆坐在餐桌前,覺得有些冷,以及無聊。桌上熱騰騰的飯菜都已變得寒涼,我還沒吃完,但卡通節目都已播完,所有電視台講好現在是整點新聞時間。於是,我得要拿起遙控器,持續地轉換著頻道,否則就要面對著一些比冷掉的菜飯還要令人倒胃的爭執、吵鬧、責罵等等聲音。 不停地切換著僅有的三個頻道,台中華、中華台、華中台...主播、人群、街道、主播、車禍、統計表、人群、主播、結婚、離婚! 啪!我一下子把電視機電源關掉,因為靜電的關係發出好大一聲,讓自己嚇了一跳。但過了幾秒卻又忍不住打開電源,在一個人的空寂房裡沒有點聲音實在很令人害怕。原先那新聞已經播完,簡短地一分鐘不到帶過便算。我想,在半小時的新聞裡時間裡能佔上一分鐘的版面也算不錯了。某台播報著某某大人物幫新人們證婚,另一台卻解釋著離婚率居高不下的社會現象,這兩則新聞卻經由我手中的選台器以一種蒙太奇手法結合在一起,很是諷刺。 我端起碗來,草草扒了幾口,當作吃過了晚餐\。祖母早已吃飽,到後院洗衣抽菸。於是我只好自己動手收拾,捲起衣袖,洗碗,擦桌面,再把地板掃過。家事早就做得順手,不一會功\夫便打理好了,接下來就是到後院把洗好的衣服晾上就行了。 漆黑無光的後院,祖母靠坐在牆邊階上,抽著菸,那小小的紅光在夜裡一閃一滅,蜿蜒而上飄過來一陣新樂園菸味,我聞後只覺一陣氣悶。此外,我也不敢正視祖母的眼光,那種空洞會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看著我卻更像看不見我的樣子,我無法反抗,毫無著力點。迅速地晾好衣服,說了聲:「我去看書了。」便匆匆逃回屋子裡。遠遠聽見背後祖母似乎微弱地「嗯。」了一聲,也不曉得是不是在應答我。 走回二樓的房間,我幾乎開亮了所有的燈光,同時也扭開了收音機,有光有聲音,如此才能讓我覺得安心。其實早該習慣的,在母親離開這個家之後,我便開始學著在長夜裡獨睡。 對於一個小孩來說,黑夜是種很可怕的情境,背後似乎隨時都有某種鬼魂般的存在正窺伺著,也彷彿在某一時刻裡會有某隻怪獸從暗地裡撲出來咬人。剛開始就因為這種原因,所以我總是開著燈、放著音樂,藉以驅趕心中的恐懼。但久而久之,當我不再害怕黑暗後,它卻已成為了我的一種生活習慣,而習慣終究不過是習慣罷了。 母親為什麼離開?父親為什麼常常不回家?我並沒有多問幾句,反正大人們總有一套應付小孩的說詞,當他們拙於向我解釋些什麼時,我就已經明白真正的原因必定複雜得多,甚至於可能還帶有些許\羞慚。 只是有時難免在街上會羨慕起那些被父母牽著走的小朋友們,甚至會希望代替朋友讓他們的父母罵上一頓。我心裡明白這不過是一種補償心理。坐定書桌前,我甩甩頭,不再去想。 有次,我終於有機會和喜歡的女孩在教堂的聚會裡聊天。為了這機會,我準備了很久,甚至背著學彿教的祖母偷偷去參加主日學。可是,當那女孩問到關於我父母親的狀況時,我卻異常地惱怒起來,有點粗暴地中止了話題,匆匆逃了。連自己也不明白怎會為了這樣一個我早以為不在乎的事情發脾氣? 為此我後悔了很久,甚至於再沒勇氣去面對那女孩。我只是個被父母遺忘的棄兒,沒有資格擁有幸福。我躲在房裡啜泣著,不開燈也不開音樂。我的哭音被吸進厚重的被子裡,沈悶不堪。 後來,祖母也離開了。 祖母和祖父合葬在一起,兩個人終於又能夠同在一起了。然而整個老房子裡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住。過了幾個月後,父親才像突然想起老家還有我這麼一個親人似的接我到市區與他同住。在車上,我偷看著父親專心開車的側臉,幾乎以為那是個陌生人,血緣沒辦法帶給我熟悉感或者親切感(我的臉多半遺傳到母親秀氣的輪廓,大概極少比例是承襲自父親)。之後,老家被父親賤價賣出,而我則在父親的新家裡以一種作客的姿態,客氣且小心翼翼地借住著。 很快地我從高中畢了業,聯考雖然只考上了某私立的三流中文系,但我想趁著這機會離開家,父親也順勢依照他與母親的離婚協議,把我丟向母親。我知道,父親已有了另一個家庭,對父親來說,我只不過是一個失敗婚姻的附屬品,前一個已不存在的家庭所出產的責任。 無所謂,我想。不論和誰在一起都沒關係,父親、母親、家庭,待在哪裡也都一樣,我不過是一個被拋棄的東西,多餘,沒辦法依附在任何人身邊,沒辦法靠任何人得到幸福。我就只是自己一個人罷了,也已經這麼習慣,我只有自己。 整理好行李,有許\多東西帶不走,不得不捨棄。我坐上往台北的夜班火車,和我的母親父親祖父祖母一樣,離開了家。 火車在夜裡疾駛,我睡不著,只能夠緊緊盯著錶,默數著還有多久的時間才會到達目的地。然而錶似乎沒了電,秒針卡在六的位置,答答,進、退、進、退、進、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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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