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身為記者，既然要到戰場，就要有受傷的準備，有些同業不斷喊著警察打人，那如果是被瘋狂的民眾打了，請問要跟來勢洶洶的民眾吵嗎？今天參與這淌渾水，又要渾水不要潑到身上，特別是不能被警方潑到身上，似乎不大合邏輯？只能被民眾打、不能被警察打？既然預告是圍城之「戰」，都參戰了，拳腳無眼，恐怕要先做好心理準備。

再來說說圍城之戰。

十一月六日早上十點起床，準備十一點趕到立法院羣賢樓現場，邊刷牙邊打開電視，立刻看到總統馬英九正在譴責綠營暴力行為，並決定臨時將會見陳雲林的時間改成十一點，首先想：「這個做法是對的！」隨即卻又想：「哇，這樣狀況可能在十一點就會發生。」

趕緊梳洗完畢，立即出發；邊騎車時邊想，馬英九的譴責實在太斯文、太彬彬有禮，兩度「輕輕」拍桌，表示對蔡英文很失望，國內和諧正一寸一寸流失；我說馬總統您可以強硬一點、威猛一點，痛斥暴力在野黨，聲明依法嚴辦，別像老媽子碎碎唸，人家不過時是左耳進，右耳出。

但是馬英九沒有不顧外面群眾抗議，依然按照原定行程，裝模作樣地接待陳雲林，交換禮物、茶敘、用餐，造成外面警民在流血對峙，宮廷裡面春風如意，一片祥和的滑稽對比，這是正確的做法；繼而不顧總統身份、威儀，草草將會面結束，讓陳雲林儘早離去，轉移綠營支持群眾的目標，讓他們無從著力，也讓暴力衝突降到最低可能。

後來綠營人士痛批馬英九更改馬陳會時間，公然欺騙人民，讓他們感覺被耍、被騙，實在是很可笑。人家知道你要來鬧場，先行退讓，把場地讓給你們鬧，而不是在原地等，動用大批警力，威嚇不給鬧，到底是那一種比較過份？是退避三舍、不願製造事端的過份，還是不顧外面動亂，繼續在宮廷接待外賓的做法過份？綠營人士睜眼說瞎話，把不是挑釁的行為說成挑釁，再指責全是對方的錯，有夠厲害。

至於蔡英文指出，晶華酒店衝突不是民進黨動員，晶華事件不在和平、理性承諾範圍，政府要注意自己格局，老是給人民穿小鞋，令人失望。我想，蔡女士才令人失望，請她回想當天晶華有多少綠營公職人士在現場，再看看自己說的話有沒有問題，好不好笑？

經歷了晶華事件的大震撼，一路上思緒起伏，不知不覺就騎到了濟南路，趕到立法院羣賢樓後，立即遇上當天第一波衝突；數百名綠營支持者因為馬陳會提前舉行，竟破壞中山南路與徐州路口阻絕器材，試圖往景福門挺進，與警方爆發推擠，有人朝警方丟石塊、磚頭，場面混亂，有民眾跌倒被自己人踩傷。

在此駐守的指揮官是台北市警文山第一分局蔡蒼柏分局長，當時他被石塊打中嘴角流血，在接到女兒緊張打來的關心電話時，不禁難過掉淚，還被眼尖的電視媒體捕捉到鏡頭。先撇開落淚不談，此事評價兩極，要注意的是，一個現場指揮官，怎麼會衝到第一線呢？

指揮官在第一線，受傷造成弟兄情緒不穩，稍後執法可能更加暴力還在其次；萬一指揮官被抓進對方陣營圍毆，部隊群龍無首，導致任務失敗，維安失敗，警方恐將顏面無存，從來指揮官就不是要身先士卒，而是要確保指揮系統。

事後跟蔡分局長閒聊，原來他是看到一些民進黨的公職人員，心想可以上前用溝通的方式，沒想到還沒溝通，對方就衝過來了，讓他當場心涼了一半。分局長是善人，但他沒看到晶華飯店的現場，那是無法溝通的，人家來了就是要開打，誰跟你溝通？

不過當天分局長的落淚，我認為倒是來得及時，透過電視媒體強力放送，多少讓民眾看到了警方的無奈與困難。雖然一些高階警官不予認同，認為指揮官落淚不像樣，但許多民眾卻認為蔡分局長十分感性，幾乎一致同情警方，譴責暴力；我想，蔡分局長的淚堪稱「及時雨」。

隨著衝突暫時平息，中午時分，蔡英文、呂秀蓮、蘇貞昌、游錫堃抵達中山南路與徐州路口，在拒馬前靜座，接受民眾、媒體拍照，許多立委、議員微笑面對鏡頭，強力放送自己的模樣，現場成了拍照大會，一團和氣景觀，渾然不覺稍後即將爆發的流血衝突；蔡英文在短暫演講後，數千人開始遊行，跟隨民主戰車前進。

民眾在經過拒馬時，不乏有人對警員嗆聲，批評是對岸的警察，保護中國高官，欺壓台灣人民等；一點十分左右，一名戴著帽子與口罩的黑衣男子拿木棍敲打警方架設拒馬，被遊行民眾認為是抹黑他們的份子，爆發集體大規模追打，一路從徐州路打到青島西路，直到中正第一分局忠孝西路派出所前來救援。

黑衣男狀況結束後，跟著遊行隊伍前進，經過台大醫院時進去晃晃，結果卻聽說立委翁金珠左手臂骨折、立委薛凌受傷，還有年代記者洪藜恩、TVBS攝影記者王經綸、東森攝影楊尚仁、中天記者黃安晴等人紛紛遭到石塊或不名物體砸中受傷；此時心想下一個大概就是自己。

下午一點廿分許，遊行隊伍來到仁愛路、景福門口，與鎮暴警察對峙，綠營人士陸續演說；兩點半左右，蔡英文上台演講，才開口要民眾和平，不到兩分鐘群眾就瘋狂朝警察丟石塊、水瓶和鞭炮，推倒多個鐵拒馬；無法相信的是，所謂瘋狂群眾，許多只是一般路邊常看到的阿伯，給人十分熟悉、不會有傷害的感覺，但這些阿伯當時似乎完全變了個人，彷彿被催眠、附身，瘋魔地發動攻勢，殺紅了眼。

在眾人大規模推擠拒馬後，逐漸成功開出一條道路，大批群眾往凱道前進，警方立刻重新佈署重兵，加派武裝鎮暴警力，將民眾圍堵在外；但過程中警民發生多起暴力流血衝突，鎮暴警察用盾牌將試圖衝破警方防線的民眾推離，並逮捕不斷丟擲石塊的滋事份子，以優勢警力平息攻擊暴動。

三點四十五分左右，警民再次爆發流血衝突，一名不斷丟擲石頭的男子被警方逮捕，一位頭破血流的民眾送醫急救，上救護車還不忘詢問消防員「你是不是民進黨的」，連中正第一分局副分局長薛文容也被瓶子砸到，鼻血流得臉上與衣上都是；而督察組長于增祥則是連續被兩顆石頭重擊胸腹，差點倒下。

這裡有一個問題是，為什麼拒馬會被推倒？如果拒馬沒有被推倒，警民就不會直接面對面，衝突也就無由發生，為什麼拒馬沒有釘上長釘？以中正第一分局長李金田的資歷經驗，他應該不會忽視這個環節，應該會將拒馬釘得死死的，而不是簡單草率地擺設，以致被群眾攻破，或許是馬英九臨時更改會面時間，不但讓綠營措手不及，也讓警方來不及準備。

到了四時廿分時，民眾聽從民主戰車的號召，被帶離景福門現場，人群逐漸散去。五點左右，現場交給同事，先找地方寫稿；當時以為下午見到的狀況已經是最激烈，結果好戲在後頭。

前立委王淑慧號召民眾改包圍圓山，在中山橋被警方封鎖線攔下，雙方數度衝突，民眾有人破壞拒馬，闖進封鎖區用石頭、糞便、雞蛋等丟擲警察，還有持長木棍攻擊、甚至丟汽油彈丟擲警方等；邊寫稿邊看著電視，目瞪口呆。

誰號召人民上街，誰無力約束人民，誰要為人民與警員的鮮血負責，誰把台灣帶向動亂，誰讓人民在電視前哭泣？是蔡英文嗎，如果民進黨陣營說不是，是誰挾持設計了蔡英文？

圖一：民進黨各大老在中山南路、徐州路口遊行起點靜坐讓媒體拍下美美照片，與後來發生的警民衝突畫面有天壤之別。
圖二：民眾大規模推擠景福門前拒馬，成功開出一條道路，
圖三：景福門爆發警民流血衝突，一位民眾上救護車前還詢問消防員：「你是不是民進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