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訪莫高窟的時間很短，只有3個多小時，看到的只是千佛之二、三而已，不過每當導覽員打開幽暗的洞窟，手電筒探照之處，大大小小的塑像&壁畫隨之在我眼前悠悠<醒>了過來，觀與被觀者像是同時睜開了眼，屏息凝睇，這是美的嘆息！

先看的是大佛塑像，在嘈雜之中走馬看花，繼而排隊進入小洞窟，導覽員每拿出一把鑰匙，就像打開一處奇幻領地，北魏的神佛窈窕修長，唐代的塑像豐腴可人，庭台樓閣，歌舞昇平，連飛天的彩衣都像是滿天絢爛的霞衣﹍，美矣！ 

但，這畢竟是凡人眼中的天界，映照世間的另一面鏡子而已。敦煌的壁畫，讓我看到了久遠年代的那些個工匠們，一刀一斧，鑿出的是他們內心的想望，一筆一畫，描繪的是對美好生活的遙遠想像。 

看過不少面容莊嚴肅穆的佛像，在一個小小洞窟、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我看到了一尊<微笑佛>，導覽員說，這尊佛被外國遊客譽為<東方的蒙娜麗莎>。 

<微笑佛>，是尊禪定佛，氣度雍容，嘴角微微向上，美極了！我的心為之震動，因為我彷彿看到了在四周幽暗燭光下，煙塵齊飛，而這位工匠呢不知為了何人何事肯定打從心底歡喜，才能在蒙塵的世間塑出了這麼美好的佛像。 

在不少洞窟中都看得到壁畫旁編號的墨跡，導覽員說這是張大千整理臨摹壁畫時留下的，據說，經過3年的臨摹，張大師的仕女畫變得更精妙華麗。這樣的古典韻致，也讓我想起了在張大千鼓舞下成立<雅音小集>的郭小莊，她在京劇舞台上的水袖婆娑，潑灑自如，很有天外<飛天>的意態！ 

這麼巧，小莊就來電了，一聽說我剛從莫高窟回來，她說：我還沒去呢！ 

我說：那兒的佛啊、飛天啊，都像一台台的京戲，有舞台有故事，喚起了我以前看<雅音小集>戲的記憶﹍。對了，我還在洞裡看到了張大千留下的編號墨跡。 

小莊笑了：張大師說，看戲就像在遊山玩水，意境很重要。我也從大師的仕女畫揣摩出不少肢體、服裝&身段之美。(<光照雅音>裡就提到她曾被張大千一幅以背影呈現的仕女畫震懾住：原來女性的背影這麼美。後來並據以設計了竇娥熬刑不屈的背部身段。) 

我想，是呵，這10年間她選擇背向舞台，緩緩淡出，活出了另一種歡喜人生。只是…那美麗的水袖身段依舊在我的腦海裡嬝嬝，飛天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