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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14 09:05:27瀏覽256|回應0|推薦1 | |
學生時代,貞一點都不熱衷活動,許多小插曲,讓我成了她很少數的好友之一。她是我和青之間的信差、密使和防火牆。兩三年前她透露:青有很多的追求者在第一時間就被她擋掉、封殺。我聽了只有大表訝異和感謝!
怎麼成為好友的?時間必須倒溯到專四--1988年。某天傍晚,我拿了一封短簡,在慧蘭樓前等待一個熟面孔能幫我拿進去給青,這個人必須我們兩個都認識,卻又不能太熟,不能是學妹認識的人....有一點難..然後貞出現了。她也有一點愕然..怎麼會找她?怎麼會是給青?後來,都是她。 當然,這樣子並不足以成為她的好友,甚至...她最信任的好友。 過了幾個月,我從校外剛返回學校,貞突然出現在我面前,一臉疲憊和憤怒、淚痕與散亂髮絲交織。 「汪,帶我離開這裡....」 我向傑借了機車,載著她,漫無目的的走。「油剛加滿。」我記得傑是這麼說的。
「為什麼?」貞不解。 那是第二次,被不同的男孩,以相同的理由要求分手。 「因為愛你,怕不能給你,所以分手?」這無疑是最荒唐的分手理由。她遇上了二次。
我載著她,到了旗山孔廟、高美大橋,還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地方。整晚,我聽她,我拭乾她的淚,一直到她睡倒在我懷裡。
「為什麼?」我不解。 她是如此溫柔善解人意,難道只是不懂得爭取?那兩個男孩我都認識,為什麼?雖然愛情沒有麼道理,但是,為什麼?
一直到畢業,貞始終和以前一樣,寡言靦腆,和我碰面也只是會心一笑。這一笑,只有我知道其中滄桑。
當兵,很巧合的,我的部隊在龍泉,離她家咫尺之遙。幾個太晚放又必須早早收的假,我在貞的家渡過。或許是出了社會,她已經脫胎換骨成為一個成熟又魅力四射的女人。許多長輩忙著幫她介紹對象,卻始終沒有遇到心儀的對象。我幾次的出入她家,連她父親都以為我是她的入幕之賓,在她嗟嘆好對象難覓的時候,她父親對她說:「上次那個叫什麼汪的就不錯啊」!(這是後來貞告訴我的,原來她父親相女婿有一個重要指標,就是要夠高壯!所以她父親對我印象深刻,直到昨晚我去電致哀,他仍然稱我叫汪。)
那幾個晚上,我們通常都聊的很晚,聊學生、聊感情;聊他又相了幾次親、聊那個花心卻又健談、英俊的復健師;聊那個已經錯過的牙醫師;聊那個頻頻向她示好的誰誰誰…
過了一陣子,她調到了新學校,她在電話裡跟我訴苦,因為我問她:妳幹麻要問我怎麼做體能訓練?她一古腦的把她受到校長的不平等待遇、老鳥欺負菜鳥的事全告訴我了。 「我帶學校的溜冰隊!」 乍聽初聞,我笑了,命運愛作弄人,大概就是指這種狀況。一個瘦弱、不愛運動、抬一隻腳過腰就會跌倒的小女生,肩負著愛作秀校長指派的溜冰隊訓練工作大任。我只能安慰她看開一點囉。
過了兩年,她擔任該縣區運代表隊的總教練。她的學生獲選為亞運國手。 又過了兩年,她的名字已經留在「杏壇芬芳錄」。那年她28歲,我特地跟人事要了一本留作紀念,翻到她的頁面,驕傲的告訴大家「她是我同學」!
往後,幾乎每年的區運,我們都會碰上一面。她在場上獨當一面的架勢,很難跟以前那副小鳥依人的模樣聯想在一起。她的學生敬愛她,對她唯命是從,甚至連校長、家長會長都不甩。因為是貞每天天一亮就帶著他們溜公路,是貞在刮風下雨的日子帶著他們操體能、做基本。就連後來她生病了,她的學生們表現的好像自己親人臥病一樣,時時在側,當時看著貞滿足的訴說著,心裡也同感慰藉。
在體委會獎勵有功教練的日本旅行途中,貞結識了現在的老公。貞告訴我,那是她「積極爭取」而得來的婚姻。我知道其中的故事。對於她終於爭取到自己的幸福,也表示祝福。婚後的那一年,貞挺著四個月的小肚子和她老公到屏東的百貨公司請我喝咖啡,那時,貞的臉上洋溢著無限幸福,而她的老公也是小心翼翼的守護著她。如果真有佳偶天成這句話,應該就是形容「當時」的他們。
四年前的秋天,我想起她習慣會陪她母親上中部祈福,於是去電問好、禮貌性的邀請。我聽出她的鼻音很重,想是秋高氣爽,希望她保重,電話那頭她不置可否,輕描淡寫的把話題引開。
年底,一項重要比賽在南部舉行,賽前我一樣撥了通電話問候,想安排賽程之餘過去拜訪,因為我還沒看過她的小公主。通電時,我注意到她持續的鼻音,於是又關心一下,這下子,她崩潰了、她決提了,除了鼻音,我聽到她抽搐的聲音。 「不會好了!汪,我的鼻子不會好了!」
「嗅球母神經瘤?」一個我從來沒有聽過的名詞。找了醫典、找了網路、問了我的醫生朋友。 「這是很罕見的腫瘤,很棘手,很難醫….」我找到的,比她告訴我的還少。而她,已經「獨自」面對這個難關將近一年了。
獨自?是的,獨自。他們中間出了一些問題,我知道,因為在接著的短暫會晤之中,她把所有的故事說給我聽,像以前一樣,我聽。
她不願接受所謂的積極療法,家人、老公都不很諒解。 「把你的額骨切開、把你的鼻骨切開,然後告訴你:這不一定有用!你願意嗎?你能接受嗎?我是個女人啊!」「開刀結果不能保證,開刀過程也不能保證,萬一我就這樣醜陋的躺著,『他』也不會陪我走完最後…」貞用平靜但是堅決與自信的語氣告訴我。「我要用另類療法。」
離開之前,我買了幾本勵志的書給她、留下我最愛的CD給她。回到中部,我錄了一些曲子給她,包括我為她寫的歌曲,希望能平復她的心靈。我盡量保持她的愉快,哄著她。 「妳努力一點,養病期間寫些東西、畫些畫,病好了,我就幫你出書,寫你的抗癌史,寫不出來就畫,畫不出來就拍照;以後出書一定大賺,你出名,我賺錢!」貞笑得合不攏嘴。
這二、三年,我去看了她幾次,很巧,她的精神都很好,我覺得她會康復。
去年她捱不過苦痛,還是去花蓮動刀了。就像以前假設的那樣子,她失去了右眼,必須戴上義眼;臉部皮膚移植之後必須復健。半年前我去看她,她才告訴我,真的很巧,我去看她的時候,都是她身體狀況最好的時候。她也告訴我:她的耳鼻喉醫師、她的氣功師父、她的學生們,都極力、極盡所能的要她好;她好希望,她最在意的那個人也能做些感動她的事情….我聽見她言談中,比以前多了一些失望、多了一些埋怨。 「爸媽以為開完刀,我就能正常工作了….」「他真的以為我那麼堅強?堅強到不需要他?」「瑛還那麼小,就懂得抓爸爸來照顧我…」 我握著她的手,不知道能給她什麼?我試著穿透墨鏡後面,讀一下她眼神想傳達的訊息,可是那僵硬的臉龐上,掛著太多的不平、佈滿太多牽掛。
我好想像以前一樣,就這樣讓她倒在我懷裡盡情宣洩她的哀、她的傷,可是我知道,那是他應該做的,而且是貞最希望的。我呆立,我僵直,我不知道一個好朋友在這個時候應該怎麼做?只能靜靜陪著她,試著了解她的悲,或能分擔一些她的痛?
昨天,將近二十年沒聯絡的明突然來電。 「汪,你認識貞嗎?你跟她熟嗎?她老公從一堆喜帖裡找到我的電話,要我轉達給你:她走了!請節哀!」 記於2006/10/7 中秋節隔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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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