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增起，出召項莊，謂曰：「君王為人不忍，若入前為壽，壽畢，請以劍舞，因擊沛公於坐，殺之。不者，若屬皆且為所虜。」莊則入為壽，壽畢，曰：「君王與沛公飲，軍中無以為樂，請以劍舞。」項王曰：「諾。」項莊拔劍起舞，項伯亦拔劍起舞，常以身翼蔽沛公，莊不得擊。

「欸，司馬遷呀，那個漢武帝說，你寫的這個鴻門宴不明不白的，他看不懂，想請你再補充一下。」

聽到丞相阿同的聲音，窩在書房的司馬遷從滿堆的書簡中抬起頭來。

「會嗎？我覺得不錯呀！」司馬遷從丞相阿同手中接下前陣子寫出來的項羽本紀手稿。

「這個項莊舞劍這個地方……看到沒有？寫這麼簡略，一點都不精彩嘛！快點快點，趕快再改一下，運用想像力渲染一下……呃，不要寫成鄙俗的語體文唷！這可會影響到你這個文學大家的聲譽……。」

司馬遷跟著阿同的指尖瀏覽了自己寫的項莊舞劍，說真的他看不出有什麼好渲染修改的地方。

算了，皇上的命令也沒辦法。

「噢，好吧，那陛下肯給我幾天的時間？」司馬遷聳聳肩，問。

丞相阿同露出不懷好意的微笑，伸出一根手指頭。

「只有一天？」司馬遷瞪大了眼：「你看看我這史記還有好多內容要撰寫，有些部份今天就要付梓了，你只給我一天我怎麼擠的出時間改這……。」

「司馬子長先生，我想你是搞錯了，」丞相阿同繼續笑著：「一個時辰，皇上馬上就要看到，請快點動筆吧。」

這瞬間，司馬遷覺得兩腿之間的舊傷好像又痛了起來。

司馬遷搔著頭，一面振筆疾書，一面頻頻看向桌上已快燃盡的蠟燭，他的內心也如那燃燒著的燈芯一般焦急。

竹片是寫了又折、折了又寫，不多時，一大堆散落損毀的竹簡草稿已經堆滿地。

這部份到底有什麼好寫的呢？用想像力渲染？又不能直接寫成語體文……。

難道要寫項羽愛上了沛公，不忍心殺他，所以范增請了項莊來跳猛男劍舞色誘項羽並藉機刺殺劉邦？但是怎麼知道項伯老當益壯，也會跳猛男劍舞，於是跟著起來一起跳，導致項莊沒能除掉沛公，反而讓項羽享受了一段極致的視覺饗宴？

難道要鉅細靡遺的描述舞劍的過程，描述的天花亂墜、高起高落，宛如那些喜好使用冷僻文字，空有華麗文字卻沒內涵的那些文學家一樣嗎？

難道要……司馬遷腦袋裡面還擠不出幾個好點子，眼看時間一步步逼近，心中還關切著今天就要付梓的那些列傳部份，如果今天沒能寫完的話進度就趕不上，進度趕不上的話，自己還能活多久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完成這部書呢……。

司馬遷在啜泣著，因為他知道他的文采正要如同那燈芯一樣，被犧牲、被埋沒，被有限的時間壓榨的什麼也不是。

「啊！煩吶！」終於再也忍受不住，司馬遷仰天吶喊，一面咬牙用著此生最潦草的筆跡寫下了此生最醜陋的文字。

「這是什麼東西？」漢武帝摳著鼻孔，看著司馬遷剛修改完成的項莊舞劍：「字跡潦草、偏離主題、用字鄙俗、毫無章法……阿同呀。」

「陛下，臣在。」丞相阿同在一旁笑盈盈的作揖。

「這個東西真的是那個文學大家司馬子長寫的東西嗎？他不是專家嗎？給他這麼多時間了他只寫出這種鬼東西？」漢武帝將修改過的項莊舞劍隨意扔到一旁，棄之如敝履。

「是，由此觀之，現今年輕人表達能力低落，毫無掌握文字的技巧可言，這真是我大漢民族的一大憾事，需要好好的鞭笞他們、教導他們，讓他們改進……。」阿同向漢武帝進諫，漢武帝頻頻點頭稱是。

煩惱著要如何「搶救國文」的兩人不知道的是，一個光芒被掩蓋的靈魂正臥倒在書桌前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