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天秤座的女人

    －讀顏艾琳詩集〈抽象的地圖〉  --陳謙

多元社會的九○年代，人們透過大量的資訊來了解生命亦或創造生活，就因為資訊的方便和充斥，也使得需要嚴肅面對的純文學日趨沒落，尤其詩，長久以來讀者對詩的恐懼仍是存在，依舊以為那是金童唸給玉女聽的貴族文字。
是的，現代詩逾半甲子的發展，的確令人心寒，但對於在詩裏不斷創作和投注大量精神的詩人們，基於他們這種可貴的興趣，是要你我大力鼓掌的。
說起星座，在這個時代，若無法窺知一二，不免未合潮流了。再說顏艾琳，這個在艾琳颱風來襲之夜臨盆的大女孩，無論思想、文字、甚至穿著品味上都可謂當仁不讓。如果說星座是項統計學，那麼天秤座的特性所稱：「遵循禮節的紳士淑女，不會走極端，是不間斷的以保持中庸的分別與均衡為主旨的人。」用在艾琳身上，那可真格格而不入。但這是從她的外在行為上加以判斷的，在《抽象的地圖》裏，我們能否按圖索驥，還原或澄清內在本質呢﹖

思念是痛苦的漩渦，
以溫柔的軌道
低唱一首跳針的哀愁；
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
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
    --詩〈想你的Ａ面〉

想愛情是一杯
100%的純果汁；
如果
他摻了一滴水
我寧願學習
喝黑咖啡的方法，
不過濾一點溫柔的寬恕。
    -詩〈愛情飲料〉

固執單純而又濃烈的情感，著實與天秤座情感理智兩相調和的涉世態度相違背。〈想你的Ａ面〉藉由唱片跳針在「想你」該格，來表達重覆而又深摯的情意：〈愛情飲料〉像是一位完美主義者，對愛情心理上無可救藥的佔有慾望或潔癖。
星相上的研討，據說也要觀察其出生時辰來定位其月亮的所在，所謂「太陽」，意及出生日期之太陽進入宮位，產生主要本質上、個性上的影響；「月亮」則是該人感受上、嗜好上的氣質表現，通常透過後天學習而獲取的性格。
艾琳月亮宮位落在「天蠍座」，有「神祕主義」者的傾向，假使成立，應僅就內在心裏層面來加以探索吧，活潑外向的艾琳，是鬼點子令人出奇讚嘆的快嘴和直腸子，蠻坦白的，一點也不神秘。而我們審視其作品，其語言的準確與機智，倒符合射手座的特質。充分表現六○年代以降的台灣青年詩人因著現世擁擠而節奏快速的環境，進而具備的客觀條件。也因為這個世紀末，近乎邊緣終結與龐大未知來襲的時空，詩人對情愛的詮釋，有著出人意表的探求：

今夜，
我準備用心雕塑一個古典的夢
穿上中世紀的公主服，
故意去尋一隻噴火恐龍，溫柔地請求牠　
「擄獲我。」
然後再看那個不怕燒烤的厚臉皮，
竟敢潛入我的夢中
冒充白馬王子，
以拯救他的美夢﹖
    -詩 〈作夢〉

有些天真浪漫、調皮而又不馴的艾琳，可能把這通篇文章的本文給推翻掉了，星座在她而言真像一則笑話。
話說天有異象其人必異。艾琳這個最不像天秤座的天秤座女人，乘著「艾琳颱風」的暴風半徑下登陸這片長綠之島，也登陸原本流派林立聲音呱噪的台灣詩壇，在文字的舞台上，這滑溜的精靈，近年來以「女性異色詩」令文壇大老及眾讀者們目瞪口呆，且有衛道人士緊張過度，不禁提筆上陣，急於捍衛這位大姑娘的「大女人主義」。
《抽象的地圖》儘管抽象。但它代表著一九八三年迄今，顏艾琳創作上的簡歷與成績，雖說只是十多年來的一小部份，但也因為這樣，我們更加有理由相信，在世紀末來臨之前，她會有更豐碩的果實呈現。

註：《抽象的地圖》，顏艾琳著，1994年6月，台北縣立文化中心出版。

                  原載1997年1月16日 台灣時報台時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