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的臺灣人 房麗燕 關於臺灣,在我來日本之前,除了我們從小被教育的“臺灣是我國神聖領土的一部分”、“我們一定要解放臺灣”等的抽象口號之外,就只有早年我從短波的華語廣播及改革開放後的一些影視節目中得到的有限信息了。來到日本,不僅讓我有了機會了解日本人,還給了我接觸來自世界不同國家和地區的各種人的機會,包括與我們同宗同源的臺灣人。 第一個近距離接觸的臺灣人是老公公司的臺灣籍同事羅桑。那時公司裏來自中國大陸和港臺的一群人常常在一起聚會,這讓我有機會了解了羅桑。羅小夥兒是個開朗幽默的青年,他說,因為憧憬上學時在地理課本上學到的長江、黃河,所以在改革開放之後沒多久的80年代,便經由香港去了大陸旅遊。在海關看到邊防戰士的第一反應是:“共匪!臥倒!”他曾在臺灣軍隊裏服過義務兵役,假想敵是中共軍隊。他對我們稱毛澤東、周恩來很不習慣,他說一定得是毛匪澤東、朱匪德、周匪恩來才聽得順耳、說得順口。90年代,他在去北京的旅程中,認識了一個小巧玲瓏的北京姑娘,後來這個共匪的女兒成了他的妻子。他曾調侃說,將來一定告訴孩子,媽媽當過令人恐怖的紅衛兵。這“一中一臺”的夫妻,逗起貧來頗有說相聲的味道,常常令人忍俊不禁。再後來,他說依他的“下手”日語在日本公司一輩子也不會得到升職稱的機會;而回臺灣,他的大陸妻子能拿到居住權的日子卻是遙遙無期,於是攜嬌妻投奔了美利堅。從以後的信息反饋中得知他們在大洋彼岸四口之家美滿幸福。 幾年前第一次有機會走進臺灣。慕臺灣美味小吃之名而來,卻發現選擇的時機大錯特錯,因為是春節期間,幾乎所有的店鋪都打烊關張。怪我們自己忘了本兒,竟忘了過春節的規矩。最後不得已以自助餐和漢堡包解決了“溫飽”問題。不過這倒讓我有機會感受到了臺灣人民過春節的喜慶氣氛。可以說中華文化的氣息無處不在,甚至比大陸還濃。到處張燈結彩,孩子們穿著緞子面中式小褂在家長的帶領下在國父紀念堂前的廣場上放風箏,玩兒砸炮。女兒對砸炮很感興趣,我們便去問人家在什麽地方可以買到。也許是聽出了我們的外地口音,被問的男士馬上打發他的孩子送了一掛給女兒,此舉很令我們感動,不覺感嘆臺灣人的友好與善良。有趣的是,我們曾被出租司機當作日本人,理由竟是我們拿著地圖東張西望,說是大凡日本人都這樣。幾天的臺灣之行,留下了對臺灣及臺灣人的淺顯印象。總的感覺很不錯,而且自以為是地認為大陸和臺灣共同傳承著中華文化傳統,血濃於水。 近幾年,臺灣和大陸的學校盛行到日本來進行修學旅行,長野縣也是被他們熱選之地。曾經接受縣觀光協會的委托為來訪者做翻譯。我感覺大陸和臺灣雖然使用同一種語言,但做事方式相當不同。大陸的旅行團所到之處,領導、老師、學生個個侃侃而談,談古論今,長篇大論。尤其是領導同誌最喜歡慷慨激昂,逮著機會一定得回顧歷史、展望未來地官話套話一大通,著實讓我這只知道家長裏短的非正規軍大疼其頭。而臺灣人就不一樣了,言簡意賅,廢話少敘,看門見山,實實在在地說些具體內容。有時候主人會問客人需不需要講點什麽,這時我們可愛的臺灣同胞常常表示不必了。我曾經由衷地表示非常欣賞他們求實的作風,他們便說,我們來這兒是希望我們的學生們與日本的學生多交流,我們老師沒必要說什麽。瞧瞧人家這覺悟! 臺灣人實在是有很多令我欣賞之處,但臺灣人也像所有地區的人一樣,三六九等,不能從一而論。 前一陣子在健身房的更衣室,被旁邊的一位女士熱情指點說我內衣的穿法不對,不能將我富裕的肉勒出好線條。並拿出她那帶著雷絲花邊的精致品告訴我,應該穿這樣的。說那是在臺灣買的。以前也無數次地見過她,對她很有印象,並暗自將她定位為以色列人,沒有什麽理由,除了她那異國情調十足的外表,就只憑感覺。聽她說到了臺灣,便疑惑地問她:莫非您是臺灣人?她說是。意外!我還以為她沾歐洲的邊兒呢,原來是自己人。於是我馬上改口中文,套磁說俺是中國大陸人。她也用中文回說,你們那邊也該有賣的呀!不知怎麽的,我覺得她說這話的腔調比剛開始時有所降溫。後來,每次見到她,我就像見了老朋友那樣或中文或日文地與她親熱招呼,可她卻總是以若有若無的“嗯”聲算作回答,從不與我多說一句話,也從不主動招呼我。倒是我又是告訴人家我女兒同學的媽是臺灣人,又是問她認不認識某某某,還鬥著膽子問人家為何長成了混血樣,她淡淡地說是父母有歐洲血統(倒也算是沾了歐洲的邊兒)。 那天,她突然主動過來問我:“你看沒看報紙?”我說:“沒看”她說:“你們中國人被抓起來了,三個。說是賣淫。”原來如此。她是來提醒我你們中國人,是和我們臺灣人不一樣的。這不,你們中國人又犯罪了,以此來顯示一下她的優越。我呢,不置可否,以笑作答。反正我覺得沒必要在這赤裸著身體的更衣室,與她的靈魂赤裸相撞,更沒有必要教育她:臺灣人就不是中國人啦?臺灣人就不犯罪了? 大千世界,蕓蕓眾生。每個人以他生長的背景及所受的教育形成他對世界的看法及他的做人方式。沒有必要統一思想,更沒有必要因為他為@@人就認為他是朋友或敵人。對臺灣人也一樣。雖然我在聽到對方是臺灣人的瞬間便會本能地感到親切,但並不是所有的對方都會與我同感。不過即使他不承認他是中國人,只要他的為人方式是我所欣賞的,我就會視他為朋友,無論他是統派,還是獨派。而對於上述那位很勢利的女性,我則“敬”而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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