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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2/22 09:42:20瀏覽478|回應0|推薦1 | |
就在裕仁天皇宣布投降之時,大約有650萬日本人滯留在亞洲大陸、西伯利亞和太平洋地區,其中陸海軍士兵約有350萬人。滯留在中國的日本人約有260萬人,其中50萬人在臺灣,60萬關東軍被蘇聯俘獲,110萬人集中在東北,還有大量的日本僑民零星分散於其他省份。
日本侵占中國東北後,日本政府在國內貧困地區動員工人和農民組成“開拓團”,到中國種地。他們說:“中國的地可肥了,一捏直出油,根本不用上糞。但因地多,開墾不過來,大部分荒山都白白地撂著。我們開拓團的任務,就是幫助中國開發土地,實現日滿協和,大東亞共榮。” 生於京都市的水野百合子,是一個貧苦人家的孩子。她13歲輟學做雜工,結婚後,丈夫水野六七在紡織廠當工人,她在外面做零活,日子很是困難。百合子回憶說:“因為連年戰爭,國內沒有糧食,當時每人每天配給的糧食只夠吃兩頓的。生活已經到了維持不住的地步,常常是一天要挨一頓餓。”1942年4月,生計越來越艱難的他們,帶著兩個女兒,同20多家農戶一起來到了黑龍江省依蘭縣天田“開拓團”。 然而,很快到了1945年,局勢大變。6月份時水野百合子所在的“開拓團”,男人們全部被征走了,只剩下兩個年齡過高的團長。由於日本政府的虛妄宣傳,直到戰爭的最後關頭,很多“開拓村”裏的日本人對戰爭的局勢還毫不知情。 突然有一天,傳來日本投降的消息,水野百合子和大家都膽顫心驚,慌作一團。8月下旬,團長告訴她們說:“依蘭以東,大八浪、小八浪的開拓團的人員,都集中到方正縣伊漢通碼頭,等日本軍艦接我們回國。”於是,她們在團長的帶領下向方正奔去。途中既不許坐車,也不準乘船,更不能和中國人接觸。水野百合子帶的孩子多,影響了大夥趕路,團長威嚇她必須拋棄一個孩子。 那時局勢十分混亂。戰敗後,有的“開拓團”聲稱接到了奉命回國的指示,有的則認為關東軍的命令是要求他們集體自殺,大批日本平民及軍人家屬“自殺”或“被自殺”。8月9日,東寧勾玉山要塞,日軍將藏匿在彈藥庫中的64名日軍家屬用手雷炸死,未死者用軍刀刺死,然後澆上汽油焚燒;北山陣地,日軍投降前有近30名日本官員家屬服毒“自殺”;8月17日,虎頭要塞陣地,戰鬥司令官大木正大尉下令炸毀無線電,全員“玉碎”,陣地內近200名傷病員及140名官兵引爆炸藥自殺身亡…… 去往伊漢通碼頭的途中,山野百合子失去了四歲的女兒。天氣越來越冷,沒有食物,沒有藥品,但她依然是幸運的:路上沒有遇上蘇聯紅軍,更沒有碰上自己人的軍隊。10月初,他們終於到達了方正縣。然而,“根本就沒有誰來接我們,聽說船是來過的,但接走的都是日本軍隊,沒人管我們這些平民百姓。”
所有人都盼望早點回國。然而,8月20日,日本外務省發布的訓電說:“現在還談不到遣送駐外僑民,應盡可能使駐外僑民停留在現地。” 長春最大的百貨商場三井百貨店(今長春百貨大樓),被臨時辟作“滿洲日本人居留民救濟總會”。日本僑民每天都聚在這裏,焦躁不安地打聽什麽時候能夠回國,他們的生活將被怎樣安排。 “救濟會”就日僑撤退問題與蘇軍交涉,蘇軍答應向莫斯科請示,但很久沒有結果。此後“救濟會”派出一支5人“敢死隊”聯絡到曾任“滿洲”重工業株式會社社長的高崎達之助。高崎達之助回日本專程拜會了日本政府要員,並帶來了秘密信件。兩名活著回到長春的“敢死隊”隊員帶回的密信中卻依然是“停留現地,等待下一步指示”。 當時,已有中國香港、臺灣及朝鮮、東南亞地區的日僑和被繳械的日軍,由政府接運回國。唯獨滯留在中國東北的日僑,遲遲得不到歸期。很多人眼看回國無望,且又無計維生,便紛紛采用集體自殺的辦法了斷生命。 難道他們真的被祖國拋棄了嗎?根據前蘇聯國家檔案館的資料記載,其實早在8月15日之前,日本“最高戰爭指導會議”就已決定了讓“遺留中國民間的日本人定居在當地”的政策。8月19日,關東軍根據該政策,制定戰敗計劃:“為了帝國的復興,讓更多的日本人留在中國大陸”。當時,日本陸軍大本營對蘇作戰參謀朝枝繁春大佐,親筆起草了一份《關於關東軍方面停戰的實施報告》,送給蘇軍總司令華西列夫斯基元帥。《報告》中說:“目前在滿日本人總數為135萬人,他們基本都是從事文化教育、工商企業等方面事業的骨幹。……所有在滿人員,包括解除武裝的軍人,均應在蘇軍的庇護下,在滿洲繼續生活。在滿生活習慣的日本人,可以放棄日本國籍。” 為了卷土重來,日本政府將100多萬僑民拋棄在寒冷的東北。關東軍敗了,不甘心的日本還不想撤回他們的“第四大軍”。 然而,蘇軍統帥華西列夫斯基對朝枝的報告根本不予理睬,“我們決不允許,在我們臨界的國土上,生活著一群與我們有著宿仇,而且像狼一樣險惡的人。”至於美國,“他們既擔心中國利用日僑打內戰,又擔心將來中國和日本兩大民族,因由日僑聯絡而團結合作,影響和動搖美國在遠東的地位”,也竭力反對日本人留居中國。中國國民政府也很快做出回應:完全贊同美、蘇兩國關於遣返日僑的決議。 1946年1月,中美雙方在上海會晤,決定自4月份起,全面遣返滯留在中國東北的日本僑俘。最初設想是同時利用大連、營口、葫蘆島三個港口,蘇軍以大連、營口為商港不能參與帶有政治色彩的國際活動為由予以拒絕,承諾其管理區內旅順、大連一帶的日僑由蘇聯負責遣返。 就這樣,滯留在東北的日本僑俘,終於等來了回國的消息。他們奔向葫蘆島,經由那裏開始他們返鄉之路。時任東北行轅日僑俘管理處處長的李修業中將在回憶錄中寫道,“日僑中婦女占70%左右,兒童占10%,老人占5%”。“年輕婦女擔心途中遭遇蘇聯人,都把腦袋剃成禿子,臉上抹了鍋底灰,把胸脯緊緊束起,想方設法把自己打扮成男人模樣。運送日僑俘的列車多是敞篷的貨車廂,日曬雨淋,人又擁擠,車速又慢,種種艱難苦處自然不少。”此外,還不得不提防土匪及傳染病的威脅,而預想中的中國人大規模的報復行為卻很少發生。
然而,這並不意味著所有人都能回到祖國。盡管之前《波茨坦公告》明白無誤地宣稱“日本軍隊在完全解除武裝以後,將被允許返其家鄉。” “直到1946年末,美國扣留了將近70000名投降的日本兵做勞工,用於逐步淘汰在菲律賓群島、沖繩島和太平洋海域的戰時設施。英軍方面,負責遣返南亞和東南亞大約75萬日軍。在這些已驅逐了日本侵略者的區域,歐洲列強扣留大量日本戰俘,毫不掩飾重建自己殖民權威的意圖。”(約翰·W·道爾:《擁抱戰敗》) 對日俘扣留時間最長的是蘇聯。據估計,加上被俘的平民,大約有160萬到170萬日本人落入蘇軍之手,很多被運往了西伯利亞。 一篇題為《日本武士的俄羅斯墳墓》的文章,記載了當年日本僑俘到達俄羅斯的情形:“1945年11月,第一批5000名關東軍戰俘被蘇軍專列押送至潭波夫州坦波夫市,”作者卡捷琳娜·薩日涅娃援引一位市民的回憶說,“我們在車站等了好多天,日本人剛下火車,我們所有的人立刻就向他們撲去,搶奪他們的東西。一會兒,他們就窮得連褲子都穿不上了。” 原俄羅斯《消息報》副總編,著名政治評論家列昂尼德·姆列欽在其《歷屆克格勃主席命運揭秘》一書中則指出:“從1945年開始,在蘇聯國民經濟中大規模使用戰俘從事勞動,大量的戰俘被安排到蘇聯煤炭工業工作,開采煤炭,修建和重建礦井,還被安排興建新的重工業企業——符拉迪沃斯托克拖拉機制造廠,車裏雅賓斯克和外高加索冶金聯合企業、阿穆爾鋼鐵廠。戰俘參與修建了貝加爾-阿穆爾大鐵路,參加了改造和重建蘇聯各地區公路的工作,參與興建了一批水電站,……戰俘占這些工程工人總數的40%-90%。” 由於蘇聯的人力資源在二戰中喪失殆盡,而“日本戰俘的工作效率要比蘇聯工人和蘇聯囚犯好得多,因此在很長時間裏,蘇聯都不太願意釋放這些日本戰俘回國。”卡捷琳娜·薩日涅娃說。列昂尼德·姆列欽則推測:“斯大林可能認為戰俘是特殊的人質——是同日本締結和約時的一張王牌,抑或是他害怕美國人將其重新武裝起來對付蘇聯?”這一觀點得到了加列夫·馬赫穆特·艾哈邁托維奇的呼應,這位當年參與了蘇聯出兵東北戰役與接管日本戰俘工作,而今是俄羅斯軍事科學院院長的俄軍大將分析道:“蘇聯為徹底殲滅敵人作出了最大貢獻,但是戰後在對日安排中卻被排擠到了一邊,蘇聯未能參與對日本領土的占領。……日本的親美反蘇政策,……很大程度上妨礙了戰俘問題的解決。” 十幾年前,日本的對外侵略使數百萬人背井離鄉;戰後,交戰雙方在日僑遣返問題上各懷鬼胎精於算計,無數生命在政治的“精明”考慮中受盡折磨。
與滯留在外的同胞相比,能夠返回國內的也不見得更好。在每一個海港,到岸的船只上擠滿了失去孩子的母親和失去父母的兒童。他們少得可憐的行李中,最為常見的是親人或戰友的骨灰盒。“許多成年人,數年後從海外歸來,發現自己的家已經無跡可尋。城市中的街區整個被夷為平地。父母妻子在空襲中被炸死或疏散到了鄉下。”當時,日本有近900萬人無家可歸,從海外歸來的人們又不斷加入難民的行列。 一些老兵回到家鄉後,竟見到了自己的墓碑或是傷心地發現妻子已經改嫁他人。而“對於絕大多數原陸海軍士兵來說,最大的遺憾,莫過於發現自己歷經千難萬險,卻被當作賤民對待。”約翰·W·道爾在《擁抱戰敗》一書中說,“到1946年歸國潮蜂擁而至之時,國內的民眾已經持續了解到帝國部隊在中國、東南亞、菲律賓,乃至對盟軍戰俘令人發指的暴行。結果,許多退役軍人發現,他們不僅被看作是沒能完成使命的失敗的群體,而且被假定為參與了不可告人的壞事的個體。” 從1945年10月到1946年底,大約510萬日本人回到了祖國,1947年,又有100萬人重新踏上日本的土地。至此,仍有大約40萬人留在海外。這是一個永遠也湊不齊的數字——大量人員下落不明或詭異消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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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事評論|政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