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行憲紀念與其他的國定假日併入週休二日後,愈來愈沒有耶誕節的氣氛。今年的耶誕節在週五,照例要上課,週四早上就讀小六的兒子在上學途中告訴媽媽他今年打算向聖誕老公公要的聖誕禮物是日本京商Mini-z 1/28的遙控大腳車。媽媽下班回來告訴我。「我現在哪裡去生Made in Japan的遙控車啊」,我聽了以後,拍打著自己的額頭這麼叫喊著。誰知道明天是耶誕節呢?
媽媽詫笑而無法置信地說:「他長那麼大了還相信聖誕老人啊!?」
是否他早已知道沒有聖誕老人這回事?他讓我們以為他繼續受我們的騙,而可以繼續向我們索取聖誕禮物。這讓我想起唐太宗放犯人回家省親,所有犯人於假期結束後自動回到牢裡,上位者有感於犯人們的守信而將他們放了的故事──魏徵說,那樣叫「上下交相賊」。那樣諜對諜彼此知道各自的心意而不戳破言明,是不是一種欺騙?還是一種系統運作的「默契」?
媽媽擔心的是,如果他還相信聖誕老人,長大了會不會被同儕笑,因此產生在心中留下陰影……之類的負面影響?身為父親的我有必要去戳破在他心中深信不移的美麗的童話。
有一年我們拿聖誕老人作為懲罰威脅他日常表現的藉口,「聖誕老公公只送禮物給乖小孩」,我們只給了他塞在紅襪中的紙條上的一半的禮物以作為對他未達成我們(成人)的規範的小小懲罰。聖誕老人在孩子的心中是一塊瑰麗的園地,在那裡充滿了豐富的想像與歡樂。這樣的童話是大人所給予的,而同樣的大人也利用它來達到教育心理學上的獎懲、強化等行為改變(或維持)的目的;亦一如課程是國家的機器,是主流霸權者用來再製社會的工具。而我想,已長大成人的我們一定要如此偏執嗎?我們是否可以「讓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呢?
「如果他早知道聖誕老人就是我們,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們他要的是什麼,好讓我們先準備?」我說:「以前都是我們提早先問他想跟老公公要什麼樣的禮物。」我認為他還是相信著那和藹的聖誕老人一如虔誠的基督徒相信耶穌一樣。但是現實總歸是現實,在多數人都不相信的現實世界中,我和媽媽必須告訴他,一如我必須告訴我們的孩子成人世界的遊戲規則(社會規範、文化、角色期待、社會價值觀)。
翌日,媽媽告訴他:「你長大了,聖誕老公公要送禮物給其他的小朋友,以後你的聖誕禮物就交給我和爸爸來送。」
「難怪!我去年也沒有收到聖誕禮物。」兒子說,他去年就長大了。
人文與科技,理性與感性要並存,就像溫明麗教授所說的「第三文化」(相對於人文與科技對立文化外的「科技與社會」)一樣,教育 的對象是人,人是無法分割的個體,教學應兼顧學生的生活經驗與文本知識。文本知識猶如科技,學生「生命」猶如感性的存在,過於偏重某一方,為造成「工具理性」與「自我、癡妄」的負面結果。而自理性主義發展以來,人類偏重於理性的功能性成就的追求,耽溺於物質慾望的滿足而忽略德行與人文等精神層面。無怪乎屏風表演班總監李國修,在升學主義始終無由消弭的臺灣社會下,即使長子極不擅念書仍不以為忤;縱使次子長於課業,也要適時地將她帶離功課之中。他說,人的一生當中只要成就一件他所在意的事就算是功德園滿了,他對他孩子們的期望是:想像力、幽默感與愛。
在我念私立國中時,正為著課業忙得焦頭爛額、正被熾盛的升學主義壓得喘不過氣的其中一個喘息的生日,導師送了我一本《小王子》以為生日禮物;時間過了這麼久,我這才想起,並領略了她在扉頁內留予我的幾句如詩的贈言:
當我們的性靈純淨
高超如天使
我們可以摘取天上的星星
當做友愛的禮物
性靈的純淨也可以使我們
永遠擁有一顆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