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一次米蘭．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會發現他寫的既不是質量，

也不是如書中所描繪的現代男女情愛，更無關乎承受與否。

對我而言，他其實寫的就只是生命而已。

輕重其實是相對的關係，譬如生與死、貧與富、安定與漂流、愛與不愛、已婚與未婚等。

輕重幾乎概述了整個生命，而人不過就是在輕重之間流動的水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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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擁有的，和缺乏的，像是宿命般雋刻在星辰之上，

縱使如何地物換星移，該屬於與該失去的終究會回歸本位。

但人們常常會渴望自己所沒有的東西，總是追求，而又總是搆不著，搔癢難耐。

而托馬斯與特麗莎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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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馬斯是一個屬性為「輕」的人，離過婚，愛好自由，

有著良好的學養、優渥的生活、出色的事業，愛情生活多采多姿。

但在一個失神的夜晚，他愛上特麗莎，愛上了被需要的感覺，

自此他揹起了特麗莎，揹起了特麗莎的多疑和佔有與，揹起了「重」。

但托馬斯又無法抗拒自己本身性格裡的「輕」，他無法停止尋求新的愛情刺激，

因此，他的良心和本性不斷地廝殺；

而特麗莎的屬性是「重」的，父母離異，生活困苦，在酒館當個女侍，

她一直嚮往著「向上提升」但卻苦無機會。

直到那一日遇見的托馬斯，像是飛蛾撲火般，她以全身的力氣抱住了那條向上的線，

但攀住了之後，卻無法克制自己的自卑、多疑、和佔有慾。

她抵抗不了自己原本世界的地心引力，止不住地下滑。

像是被困在樹上的貓，上不去，也下不來。

托馬斯和特麗莎的結合，是輕與重的角力，依循著質量守恆定律，

一旦開啟了，便猶如牛頓搖擺球一樣，若無外力介入，

便是永無止盡的相互糾纏（而外力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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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這個概念其實跟2012年上映科幻愛情片的《顛倒世界》（Upside Down）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劇中創造出一個星球，分為上界和下界，兩界的地心引力完全相反，

上下兩界的人們彼此顛倒，依照著相反的引力而作息，

雖只有一線之隔，但卻是兩個完全觸摸不到的世界。

而劇中的男女主角想要跨越引力的吸引，各自脫離上界和下界，創造且停留在完美的中界。

並不是說這部片有多麼值得推薦，事實上顛倒世界的劇情和內容皆屬平平，

真正吸引我的是他一個星球兩個引力的概念。

我覺得這概念具象化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中輕與重的關係：

上界的人不明白自己的輕，因此不停地給自己帶上鐐銬和鏈球，

下界的人不明白自己的重，因而不斷地為自己減重或喝下可以變輕的藥物。

人們如基督教傳說中的亞當與夏娃，被逐出後尋找著伊甸園。

人窮其一生地對抗自我，卻仍是無法抵抗自己的引力，無法遏止地飄盪或下沉。

如同特麗莎、莎賓娜、托馬斯、茀蘭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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顛倒世界就是世界抽象化的縮影。

而電影的美好在於，人類的伊甸園在電影夢裡以「中界」實現。

可惜在米蘭．昆德拉的真實世界並不如夢，

莎賓娜與茀蘭次註定分離，特麗莎與托馬斯雙雙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