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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聖嚴法師“不辦喪事,只辦佛事”談起
2009/02/26 22:04:26瀏覽2432|回應0|推薦0



◎杜忠全



聖嚴法師在臺北圓寂,遺言叮囑其身後事“不可辦成喪事,乃是一場莊嚴的佛事”,此一囑咐既與師父生前殷切提點弟子們切記隨時攝心用功的關愛一脈相承,同時也契合佛教的基本立場,即所謂的喪事其實就是一場佛事。這裏所謂的佛事,說的是以佛法來饒益有情眾生。佛教以人為本,也以人生為六道升沉的樞紐,因此,緣喪葬而發起的佛事活動,畢竟還是為了出席有關儀式的有緣人能獲得法益而辦的——一般佛化喪禮的精神也應如此,只是,聖嚴師父的叮囑更加凸顯了佛教著重“度生”甚於“度亡”的人間精神。



切實地說,佛教本無所謂的喪葬儀式,印度佛教如是,中國佛教亦复如是。無論在僧或在俗,如到人生的最後而需要一套喪葬儀式,那麼,所謂佛教的喪儀也多是從俗,然後再按教法來斟酌增刪某些環節;甚至包括佛陀的葬禮,也是這般處理的。按傳述佛陀最後行跡的《長阿含·遊行經》(也稱《大般涅槃經》)所載,阿難曾在佛入滅前啟問葬法,惟“佛告阿難,汝且默然,思汝所業,諸清信士自樂為之”,這是說,佛陀叮囑其出家弟子只管專注修行,關於自身滅度後的處理事宜,則有在家居士樂以操辦,其葬法“當如轉輪聖王”,即古印度婆羅門教禮葬人間聖王的高規格葬儀。佛教傳到中國之後,佛教徒的葬儀仍然從俗,即采納經由儒者整理與傳承下來的中國古代葬儀,只是按佛教的教義而有所增刪而已。



按佛教的生命觀,一個人的死亡遠非生命的終結,而只是無數的過程之一,因此應無所謂“送終”云云的。再者,中國佛教在历史發展的過程中形成的特殊觀念,往往認為出家即位處“方外”了。方外的觀念源出《莊子·大宗師》,中國佛教在南北朝的儒佛論爭背景下援入此觀念,這原有其積極意義,即嘗試抗衡執政當局對教團的介入與操控。現在,聖嚴法師遺囑的“不辦喪事,只辦佛事”,如按傳統觀念的方內方外分際以觀之,雖隱隱然有著方外之人不辦流俗喪禮的意味,然也不妨隨順僧俗弟子的濡慕之情,於是發起一場以攝心修持為主要內容的佛事活動,俾眾多有緣人在這期間能心心念念都專注在方法上用功,就像師父生前領眾修行時反复強調的那樣。



有緣接觸聖嚴法師,尤其曾參加師父主持的密集修持活動的,應該都對師父在禪開示或小參答問時一而再地耳提面命,要大家“把心念都專注在方法上用功”的殷切叮囑印象深刻。因此,緣聖嚴法師圓寂而發起的一場跨國界佛事,與其說是為聖嚴法師而辦的,不如說是廣泛地為眾人能及時獲得利益而發動的修持佛事還來得符合實際。這也反映出,在設想自己的身後事之時,聖嚴師父考慮到的並不是自己,而是眾多的有緣人;對社會而言,其實也傳達了一個“忘己為人”的正面信息。



這,就是大乘菩薩道的精神,包括“虛空有盡,我願無窮”的宏大誓願,尤其更是。



《長阿含·遊行經》中,佛陀叮囑尊者阿難:“汝謂佛滅度後無覆護、失所持耶?勿造斯觀。我成佛來所說經戒,即是汝護,是汝所持。”同乎此,許許多多在聖嚴師父的引領下步上佛法實踐門徑的人,也能在其身教言教以及等身的文字舍利裏繼續得到護持。差別的是,從此以後,聖嚴師父就成了史人物,他只在逝去的時間裏才讓我們見到了。



於是乎,在這些天裏,我總會想起十多年前的一幕幕畫面。許許多多的畫面交疊湧出,尤其是農禪寺的冬期禪七,聖嚴師父戴起絨帽了盤坐在簡陋的禪堂前,在他的晚間開示裏,座下三百有餘的僧俗禪眾如沐春風地忘了一整天盤腿坐香的酸疼,或也有一些人悄然打消了出堂求去的念頭,讓自己提起正念來面對未完的禪修;又或是暑期禪七的燠熱禪堂裏,你雙眼微張的朦朧視界緩緩移入一個瘦削的身影,那袈裟的下擺隨同跨步向前的人影前後飄擺,你知道,那是聖嚴師父手執香板親自巡香來了!輕輕,師父來了,你趕緊驅走妄念了提起方法,眼角卻禁不住偷偷瞄向那一襲袈裟飄擺的背影,直到他在一個轉角步出了你的視界範圍為止。無聲且無息地,師父去了,而那徐行如風的移動畫面,卻牢牢烙印在你記憶深處了……



200927日完稿)



 



2009226日,星期四,南洋商報,登彼岸)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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