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服的誘惑（3/4月《女人變有錢》兩性專欄）
◎沈政男

一名在體育大學從事學生諮商工作的女心理師，最近遭小他十幾歲的男友，也是該校的一名研究生殺害，震驚社會。兩人幾年前有諮商關係，後來萌發戀情，演變成性關係，不幸最終以悲劇收場。

專業諮商人員照理說擅長因應負面情緒、處理人際衝突，何以成了情殺案的受害者？其實諮商技巧與心理專業是進了會談室以後發生的事，一旦卸下助人角色，回到日常身分，所有助人者就跟一般人一樣，會被情緒淹沒，也會在情場上迷失自己。

然而在被諮商者的想像裡，卻經常不是這樣。當被諮商者離開了會談室，回到了生活領域，那雙在會談室裡傾聽的耳朵與關注的眼睛，很容易縈繞腦海，久久不散。「如果她能隨時在我身邊陪伴我、安撫我、鼓勵我，該有多好？」「她那麼有耐心、有愛心，一定是一個好伴侶！」這是被諮商者經常會有的幻想。反過來說，諮商師也可能帶著會談室裡聽來的種種心碎無助的故事回家，然後對被諮商者心生憐愛之情。如果這樣的浪漫想像都停留在雙方心中，當然沒事，但假使有一方搞不清楚狀況，嘗試踏出錯誤的第一步，而另一方也不能守住本分，那麼天雷勾動地火，便會一發不可收拾。

這類因專業形象而衍生的性吸引力，可說是一種「制服的誘惑」。除了諮商關係，醫生與病人之間也容易萌生情愫。醫生穿著白長袍，給人有愛心、可信賴的印象，好像也會是一個好情人，再加上戴著口罩只露出專注眼神，更給病人增添想像空間。護士是白衣天使，每每在大夜班前來病榻殷殷探詢，也容易讓病人產生遐想。至於醫生碰上護士，當然就有更多羅曼史小說可寫了。

另外一種常見的「制服的誘惑」來自師生關係。老師這樣的職業，集合了教導、訓示與關懷的角色，既慈藹又權威，可說是雙親的化身，當然容易引發學生的浪漫想像，很多人在求學過程裡都曾愛上老師，道理在此。而老師面對一張張清純的臉龐與一具具初熟的肉體，在那千百人之中，如果說有一、兩名學生觸動了自己的心弦，也是人之常情。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柯慈的小說《恥辱》，便生動描寫了師生之間的致命吸引力。

其他須穿制服，或者專業形象鮮明的行業，也容易在執業時散發賀爾蒙。軍人、警察，給人剛強正直、打擊惡霸的感覺，滿足了被保護的需求；機長、空服員，帶領乘客航行茫茫天際，宛如指路星辰；工程師講解儀器機具，如數家珍，好像任何難題都問不倒；保險員、銷售員健談又善體人意，在一起必定不無聊；廚師三兩下端出山珍海味，婚後保證一定吃香喝辣。

是嗎？廚師回到家脫了制服，還願意照著菜單上的兩百道料理一展身手？別傻了！同理，諮商師在愛情裡，也不可能永遠傾聽、包容；空服員下了飛機就會收起「茶或咖啡？」大剌剌拋一句：「要喝水不會自己倒啊！」這時，被制服誘惑而走進愛情的人通常會有兩種反應，一種是恍然大悟，「原來工作中的你只是角色扮演，我怎麼那麼傻？」然後重新面對與接受真實的對方；另一種則是感覺被騙，想要逃離，但對方未必願意放手，於是拉拉扯扯，釀成悲劇結局。

要避免「制服幻想」破滅後的痛苦，首先得認清，愛情的本質是彼此犧牲、相互成全，沒有人願意在親密關係當中，永遠穿著制服上班。制服跟外表的其他部分一樣，都只是表象；脫了制服以後的模樣，才是那人在愛情中的樣子。對方工作認真、負責盡職，大概也不會是一個壞情人？錯了！許多家暴犯白天都是制服燙得整齊貼身的專業人士，而恐怖情人經常披著溫柔體貼的外衣，等你發現對方真面目，往往為時已晚。

隨著「制服的誘惑」而來的桃花，不值得欣喜，也最好不要接受，須知對方帶著其他需求前來求助，卻想要在你身上滿足情慾需求，這樣的感情剛開始好像肥肉來到嘴邊，不吃白不吃，然而當對方夢醒了、失望了，一定會要你加倍奉還。諮商、醫療、教育與其他助人行業之所以訂有倫理守則，不只是要保護求助者，也是保護專業人員。難道諮商師都不能跟被諮商者談戀愛，即使諮商關係已經結束了？醫生與病人、老師與學生，也都是如此嗎？最好不要。天涯何處無芳草，為何一定要吃窩邊草？

如果不能謹守專業界線，放任「制服的誘惑」在狹小空間裡發揮作用，代價往往超出當事人所能承擔。非常多的職場不倫戀，都起源於「制服的誘惑」，而這類「穿著制服脫人內褲」的醜聞一旦爆發，不只婚姻、家庭受衝擊，連工作與專業形象都可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