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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世紀的福佬海商(5)----翁佳音
2009/08/19 09:08:00瀏覽1885|回應0|推薦0

〈一)前言:李旦與顏思齊

〈二)十六世紀的海盜與海商

〈三)九龍江(Chincheo)流域的福佬海商

〈四)當荷蘭人遇上福佬人

〈五)明、荷澎湖交涉中的重要福佬商人

〈六)福佬海商逐利到臺灣與三邑幫的興起 

〈七)福佬海商勢力獨擅的時期已不再

〈八)結論

〈六)福佬海商逐利到臺灣與三邑幫的興起

在荷蘭人佔領臺灣之前,漳泉商人多往馬尼拉貿易,但一旦在臺灣建立據點,荷蘭人便致力於切斷澳門 — 馬尼 拉 — 墨西哥之間的航線。此外,由於墨西哥銀產量的減少,使得這個貿易線逐漸衰退。一六四○年葡萄牙與西班牙的不睦,更是造成這個以葡萄牙、西班牙為大仲介的貿易線雪上加霜。至此,十七世紀東西兩洋的貿易網絡,已產生若干的變化。在貿易網絡的變化過程中,荷蘭人的插手招徠漢商,也造成某些亞洲貿易港市的興替,例如一六一九年荷蘭在巴達維亞築城前後,吸引下港的華商到巴達維亞,下港因而走下坡。 

一六二四年荷蘭人佔領臺灣後,即號召在東西兩洋行番販的漢人海商到臺灣。先是在臺的第二年,即一六二五年,巴城當局曾經問當地的蘇鳴崗Jancongh等人有無意思往臺灣發展,但諸人皆興趣缺缺。可是不久之後,巴城有些重要商人便陸續前來臺灣貿易、投資,以臺灣為新的東亞貿易據點,大展宏圖。從而臺灣諸商雲集,因此,至少在一六六○年代之前,漢商與漢人勞動人口在臺灣,在人數上都優於巴城。

從巴達維亞等地逐利來臺的漢商中,最有名的,首推蘇鳴崗,他於二九年就已有船隻航往臺灣貿易,三六年辭僑領職往臺灣,從事農業投資,不過事業似乎不順利,三九年三月回巴城。其次是Boijco(茂哥,陳基茂?),在荷蘭資料中,他也被稱為「海盜」,名列一六三三年欠公司債的人之一,他是公司通譯, 為巴達維亞重要華商林六哥之女婿或兒子,也是Jan Con的兄弟。一六三一年已住大員經商,而且與廣南、大泥等地方有通商活動。三九年公司規定在其土地上種植甘蔗等作物,是後來漢人社會的僑長。

其中,最有意思的是巴城漢人甲必丹的寡婦、回教徒商人Ingie Watting 。從現刊的資料中,可知她似乎再改嫁過,新任的丈夫三官(Sacoa)也是重要商人,後來返回廈另結新歡。之後,她在大員造屋居住下來,其子也在臺灣為公司所雇用。她自一六三一年一月起,已有獨資的船隻航行於臺灣中北部、日本與巴城之間,在臺南大員街上甚有財力。後來,因抵觸法令,臺灣當局令她盡售所有返回巴城。這位商界女強人原來丈夫Anachod Watting,係漢人或混血出身,以前就是Jaratan Japara地區漢人的頭人,與葡萄牙有生意上的往來,女兒也嫁給蘇鳴崗。

除了巴城商人外,中國沿海一帶的大小商人亦紛至沓來臺灣與荷蘭人進行交易,自不待言。不過,其中有一位最有名,迄今卻仍不詳其漢名的Hambuan。他不僅是荷蘭人親密的貿易伙伴,而且也在臺灣從事農業投資。一六四○年十一月月二日,他在臺海遭遇船難溺斃,研究者甚至指出,這「是荷蘭之台灣貿易沒落的不祥前兆」這樣著名的人物,不可能不存在於漢籍文獻中。依我個人的考訂,當時的文獻中,有一位叫「林亨萬」的人,其名「亨萬」(Heng-bä n),恰巧與Hambuan的發音幾近相符,兩人屬同一人應無疑義。

林亨萬的事蹟,據同安知縣曹履泰在〈與李任明〉、〈上朱未孩道尊〉的書翰中,曾被提到,云: 

…近有惡生林獻采,勾賊劫夷,撫臺嚴令緝獲,不知其為林亨萬中表弟也(sic!)。以是開罪垢辱,已甘蒙面。風波恐在轉眼,亦聽之而已….林獻采惡跡素著,今春海上劫夷勾賊,…..職但之此惡不易擒,而竟不知其為林亨萬之表弟也。被獲之日,亨萬差幹五、六至縣門內。拿差役到家毒打。 

據此,可知林亨萬是同安方面的人,而且屬於仕紳之家。雖然文獻謂他於一六三三年年末到大員街居住,不過從該年之後的其他資料,我們可以發現他與商人JochoJocsum仍被記載為住在中國的貿易商人,林亨萬應該是屬於「店在此,家在彼」的兩岸貿易商。

運筆至此,我想提出一個比較被研究者所忽略的問題。這些來臺的福佬商人之中,在荷蘭人的鼓勵之下,當然有些人(特別是漢人僑長)會攜家帶眷到臺灣建屋長住下來。例如臺灣島上重要商人Hinco(興哥?),他來臺之前,曾在巴達維亞住過一段時間,為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生意伙伴。後來,他的船隻在海上遭風所破,公司當局有意幫助他,他也向公司請求讓其在臺灣經營農業,定住下來直到過世。但一般而言,這些來臺的福佬商人,以不定住者佔多數,與清代「店在此,家在彼」的郊商情形相同。這些人中,甚至有因投資農業之類,而有「不在地地主」的情形產生,稍後即將提到的鄭泰就是這個例子。

進一步應該注意的是,這些來臺貿易的福佬船主、代理商中,籍貫分類的現象仍然存在著。例如:一六三四年,福建軍門發下三張船引,給BendiockSidnia(一名 Jochoo)以及 Joxim等三位商人,准許他們到大員貿易。然而,就在同年,同安人林亨萬(Hambuan)卻與後者兩人JochoJoncksimJoxim),一起向荷蘭人表示,對於鄭芝龍屬下Bendiock及個別商人走私來臺之事,頗為憤慨。JochoSidnia),或許是鄭芝龍的敵對者 「葉郁」、「葉我珍」 ;Jocsum可能是許心素族人許心旭(sim-hiok)之流,似乎仍是漳州河流域一帶的商人。

無論如何,林亨萬等人所抗議的對象—鄭芝龍的部下Bendiock,他與另外一個常出現於荷蘭文獻中的大商人「Gamphea」,兩人皆甚得鄭芝龍的重視,不僅代理鄭芝龍與荷蘭人談判,而且也只這兩人擁有鄭芝龍的的貿易特許。從荷蘭資料來看,Bindiok應為安海方面的人;Gamphea,稍後即將考證他是「顏伯爺」,也是安海方面的人。此外,常運絲貨等至臺灣的Jasingnoir,亦是安海人;四、五○年代在越南、臺灣風騷一時的何斌父子,就是泉州南安人。由此來看,一六三○年代後半之後,隨著鄭芝龍勢力的興起,泉州三邑幫在貿易中已經崛起逐漸操控東洋貿易網路大局了!

本文在前言曾設問:荷蘭人從東南亞北上駐紮臺灣之後,有無造成東西洋網路及漢商籍貫的改變?由前述史實,已經可看出端倪。一般而言,中國的學者大都強調「荷蘭殖民者在中國沿海一帶的騷擾、屠殺,使得明代的海外貿易急遽走向衰落」。可是,從荷蘭資料來看,情況沒那麼糟,海外貿易仍然熱絡進行著。研究者甚至指出:荷蘭人到臺灣之後,至撤離臺灣為止的一段時間,荷蘭人的貿易可謂是被鄭芝龍父子「操弄於掌中」,安海幫的鄭氏父子甚至還左右著日本近世初期的幕府外交政策。然而亦如研究者所指出的:東西洋網路的商業活動雖然相當熱絡,但基礎不穩,常受到中國政策的影響,因此,海商個人能否取得霸權,個人的才能與交涉手腕是相當重要之因素。鄭芝龍顯然就在這種傳統中國海洋政策與西方勢力的到來之間,以個人的才能,因緣際會在鬥爭中取得勝利,帶動了泉州三邑幫的興起。

鄭芝龍崛起前後,先敗漳州河系統的許心素,其後清理同幫的惠安人李魁奇。一六三五年再敗漳州海澄人、原為顏思齊集團的劉香「(Jan clauw / Janglauw;即「香老」)」。清除劉香一黨之後,加上一六四○年荷蘭人所依賴的廈門大商人林亨萬的溺斃,除了是預告荷蘭人的不幸外,也正是顯露了漳州河流域主導勢力的衰退,晉江流域三邑幫代之而興起。荷蘭資料的《臺灣日記》之記載,正可看出這樣的趨勢。自一六三五年之後,從船隻的起港處來看,據曹永和教授統計一六三六年至—三九年中,臺灣與中國之間的往還船隻,可看出商船從廈門出港者佔絕對多數,其次則為安海。若考慮到鄭芝龍勢力已達廈門,有些安海的船隻需先到廈門再來臺灣,則可知自一六三○年代中期以後,來台船隻除福州外大抵以廈門、安海居多。一六五五年十月三十日的《臺灣日記》報告,對岸來船六十艘,大部份來自安海 (作者係中研院台灣史研究所副研究員)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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