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8-05 顏建發／健行科技大學企管系教授 

自1990年代以來，日本經歷了失落的兩個世代。2012年，日本首相安倍二次上台，特別強調復興經濟，要讓日本從經濟衰退當中解脫出來。固然，一般對於他所提的「三把箭」有不同的評價，有些認為還是有成果的，但總體認為並沒有成功或者尚未成功，尤其2014年因為增加消費稅導致房價大跌，使得日本的經濟又走回1997年同樣的衰退窘境。

不過，眼前物價低迷卻是外來觀光客的福音，減輕了不少旅行壓力，更可以用輕鬆的心情好好深入大街小巷，認識日本。2015年世界經濟論壇所發布的旅遊與觀光競爭力調查報告指出，日本整體排名列全球第9位，而在7大調查項目中，「服務待客」、「鐵路設施品質」及「恐怖攻擊發生率低」皆排名第1。

在日本旅行，每到一處，都會被它完善的都市與社區規劃給深深感動。秩序、禮貌、清潔與安靜；再怎麼壅擠的地方，也都井然有序。由大到小，例子多到不勝枚舉，舉凡建築、橋樑、河道、鐵道、馬路、汽車，乾乾淨淨，整整齊齊，即連花草樹木也都特別鮮豔與青翠。工地安全設施完備，周圍護欄乾乾淨淨，建材排列整齊。雖然在東京外圍較落後的社區，也有招牌亂立，房舍老舊、壅擠之情事，但平行比較，整體上日本社會還是遠遠較有秩序，不像台灣的街道兩旁被商店、停滿的摩托車以及違規停靠的車子給侵占；生活也顯得躁亂得多。

商店的服務一流。即便到了便利商店，可看到店員客氣招呼，進退應對，訓練有素；拿肉串前用消毒藥水淨手，是標準動作。結帳時，地上都有劃線，消費者要排隊，沒有例外。服務員在裝袋與找錢時很禮貌，專業又敬業。熱天裡，消防隊的隊員也依標準著服，一絲不苟，即連收水管都有一定的標準程序，倆倆合作，摺疊得整整齊齊。有些小社區雇用年長的交通指揮，顯然是增加高齡就業機會的政策體現，但老人家在服裝、儀態與標準動作上，一點都不含糊，有高度的敬業觀。搭公車或計程車是享受，司機專業，開車特守規矩，尊重乘客的自主空間與權益，不主動聊天或聽自己的音樂，當下的時空完全屬於消費者的。

神社是祭祀神道的場所，其間林木茂盛，氣氛肅穆與神秘。沉靜其間，會有超脫世俗之感；神社顯然是膜拜者洗滌心靈之所。廟會日到了，神社不改莊嚴，只是多一份熱鬧，卻沒有壓迫感。不少人穿和服，各式各樣，顯示對自己文化的喜愛與認同。廟會活動周圍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攤子，購物或買吃喝的人，都耐心而歡樂地排隊，不爭先恐後。音樂與鼓聲起後，台上台下認真而投入地跳起舞來。慶典不是只有主辦方從事表演；那是屬於大家參與的活動。

電車文化可以看出這個民族的內斂與自制。在東京，上下班期間最辛苦，月台水洩不通，每個車廂也幾乎都擠滿人，像沙丁魚罐頭，但沒有推擠與爭吵情事。看書或滑手機是普遍的習慣。車班準時令人嘆為觀止；這是個很守時的民族。 日本人善於利用空間，也很有美學觀。屋舍或店面，總是看到很多精心經營的特色。日本美術館不僅數量多，且品質好，不少建築出自名建築師的手筆，成為了城市的文化地標。如果神社是洗心之地，那麼，美術館則是明目之所。

上述這些描繪，並非新聞，相信去過日本的人多少都看過、講過或寫過。只是當我們在思考台灣未來國家的發展時，再予關注是有意義的。回頭比較，我們固然也看到台灣不少地方進步了，甚至覺得住在台灣遠比日本自在；都說到日本旅遊好，但不要生活在日本，太辛苦了。然而從社會生活的集體面向看，我們實不得不佩服，日本人怎能把一個國家的軟硬體建設與維持得這麼的好？在集體、制度的面前，個人的空間受限，任意性很低。單就公共場所的整潔與秩序以及人們敬業的態度，台灣恐怕再花個三十年也學不來。

日本從1990年初開始，經濟走向停滯，的確經歷了所謂的失落的二十年。中產階級的同質性已不存在，貧富差距拉開且更加固化。然而只盯住這點負面發展看，將會錯失對日本整體潛力驚人的軟實力的注意。

都說日本喜模仿，缺乏創意。這應是過去某種偏見而導致的刻板印象。看看商店裡各式各樣食衣住行育樂等產品，其多樣性與精巧設計，這豈止是一個只會模仿的民族能產生的樣態？一個重視自己歷史與文化的社會，不可能沒有自主性，不可能只是一味模仿別人。其實與其說日本愛模仿，倒不如說，日本人是個很勤於學習，又富有研究心的民族，其中自然也包括研究別人的東西。凡是愛學習的民族都會努力且善於找到出路。

高齡化與少子化是日本的痛，但日本已積極面對這個即將到來的時代。近年來日本積極導入無人自動駕駛交通工具。去（2016）年8月起，千葉縣千葉市幕張新都心的豐砂公園內已在專用路線上，試行時速 10 公里的自動車。在智慧交通領域，高雄市長陳菊有意識到，她已於2015年10月親赴法國取經。高雄或許會走在台北前面。

台灣在找出路。最近對岸又傳來習近平任內要解決台灣問題的小道消息。該如何務實以對？與其花工夫去打口水仗，實不如奮起向日本學習、跟進。子曰：「無友不如己者。」台灣不必將自己複製成日本，但以之為學習目標而自許，必然有助於提升自己，擺脫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