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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1/08 12:51:13瀏覽393|回應6|推薦35 | |
葉子,凋零於生命的路途終點, 在宇宙理失去最後一滴水了。 它的線條,卻因為失去, 反而變得越發柔美。 當我們,擁有滿滿的時候, 並無法理解沒有時之苦, 反而失去越多了, 心越能體會生之苦與得之不易, 心慢慢謙虛、柔軟、溫暖。 昨夜忙到深夜,雨似乎沒有停過,有時似有若無的, 是撐傘還是不撐傘好?很難決定!可是病人沒有停過。 一位廠商負責人,來等著問我一些他預備進口的食品, 自早上九點等到快午休。 我跟他道歉,他說:「藥師,是我要麻煩您,應該等的。」 「可是,藥師,我真的坐在那兒等到嚇著了呢!我沒看藥局這麼忙的!」 我說:「忙不同的,我的抽屜沒有多少進帳啊!但心裡很滿。」 我真的很忙,但戶頭裡始終只有那麼多。我常一個人回家時, 看著閃亮的北極星傻笑!雖然昨夜沒有北極星陪。 只有傘下的雨絲,一絲絲掃過眼際,空氣飄著潮濕的涼意。 馬路好安靜,只聽見自己的步伐,慢慢踩過積水的路面。 想起許多事。 一位老媽媽,癡呆了,但子女不管,我跟他們子女溝通, 子女說他們忙著生活賺錢都來不及了,怎麼一天到晚跟隨著她? 我問里長怎麼辦,因為有子女在,社會局也不方便介入。 老媽媽三天兩頭往我們藥局跑,我請助理陪她去看醫師, 看病回來的藥就擺在藥局,助理每天為她送一次藥。 一位老伯伯,每天喝得爛醉,有一天他離去的背影駝著, 雙腳自膝蓋以下反黑了,擔心他恐有糖尿甚且是末梢障礙, 問這位獨居的老伯陪他去看病好不好?他說好。 翌日中午,一個空檔,我陪老先生去門診,教他怎麼搭車去, 再隔日他很棒,記得空腹循著我所指示驗好血,回來讓我看他被抽血的針孔! 我們都給他拍拍手說:「老伯,您好棒啊!」 得到關愛和鼓勵的老伯慢慢戒了酒,乖乖服藥,如今控制得宜。 有時拎一大袋水果來:「請大家吃!是孩子種的。」 原來慢慢戒了酒,脾氣變好了,孩子就回來陪他住了,他找回了另一個春天。 這對我們而言,是另一個更大的鼓勵和竊喜。 另一位老媽媽為了照顧她很年輕時因為車禍癱瘓的兒子, 自己沒日沒夜身體變得消瘦異常。有一日她來藥局,坐在等候椅上, 說她頭好暈,走不穩!我趕忙關門陪她跑了一趟急診室,再回來開門。 一整日跟急診室主任通電話,了解老媽媽病情! 急診室主任電話裡說:「腦血管有 還好發現得早,還可以說話走路,住院觀察一星期便可。」 於是打電話給她開計程車的兒子回來幫忙一星期。 生活非常清苦的一家人,後來社會局來關心,才比較安穩一些。 但是目前這位老媽媽已經往生了。 我如今卻仍時常憶起她來藥局跟我說話時,望著我的清臞臉龐。 那種慈母含悲;無奈的掏著口袋裡一點點積蓄的樣子, 我總是心疼的說個非常便宜的數字,拍著她的駝背說:「這樣很夠了。」 日子滑走的聲音太小,飄飛的速度之快來不及做記號, 只有偶而翻著舊時日記又一點一滴回來。 只有在河岸上看不遠處白鷺鷥輕點水面覓食, 在蘆葦下躲雨的幾隻小昆蟲,暗淡裡亮著的路燈下,時光暫時停留。 手上拿著一盒朋友寄來的號角樹葉,寫滿歲月的皺縮葉子, 生命不到一個季節哪!但它失去在人間的最後一滴水之後, 卻異常柔美。那種縮小自己的方式,讓我思索著人應如何學習去面對, 世事的尖銳?才能更柔軟。 我忘了時間,望著河堤邊住家的燈,都滅了, 又想起下午小弟打簡訊說: 「三叔昨天突然把爺爺的神主牌位請回來了! 上個月阿肥掙脫鐵鍊跑回家來時, 我把鄉人長輩說阿公想回家告訴三叔,他都不說話! 突然這麼做,好神啊!」 我聽了莞爾一笑。 原以為人生的不可能,有時它也會是可能的。 今天寄出大體捐贈契約了,我簽的是模擬手術契約, 我往生之後的驅體,將在12小時之內送至慈濟大學冷凍, 安放於一間完全透明的房間內,外有迴廊,迴廊外有長椅, 家人或朋友可隨時來瞻仰,四年後方啟用做大體模擬手術。 所謂模擬手術,即醫學生即將畢業時雖經大體解剖之後, 了解人體器官位置,但手術時該自那兒切開?如何操作? 才不置於傷害到活體的其他器官、神經、血管,造成遺憾。 提供入醫院實習之前所用的模擬手術大體,又稱「無語良師」。 目前台灣的微創手術即是在模擬手術時發現的。 全世界的醫師如今都來台灣模擬手術。這是全世界首創。 而我的身體將是那兒的無語良師。 小弟前幾天聽了一直掉眼淚,馬上去父母案桌前請示, 父母連著三個聖杯,他才收拾起眼淚說:「大姊,我真服了您了!」 唉!這孩子太感傷!軀體只是暫借,終有一天回歸自然, 像這一片枯乾卻皺縮如一件藝術品的葉子。 人,不應陷入「我」的執拗之中才好。 昨夜雨滴至天明,我在夢中聽了一夜的雨, 好像一首唱在永恆的歌,好舒服、好放鬆的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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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