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遨遊中國文化長河—記賴中生教授
2007/06/21 03:46:47瀏覽791|回應0|推薦2
遨遊中國文化長河—記賴中生教授

作者:李昌玉,Ohio University 訪問學者, September 1, 2000

   5月27日,在俄亥俄大學舉行今年度的俄州華人學術工商聯會會議。這個活動在於通過聚會和學術交流,加強華人的凝聚力,提升華人的地位。因此,一天的會議是分成若干學科組進行交流,有幾十位與會者得以發言。

   我因為應邀攝影的關系,不斷游走,發現有一位先生在兩個組作了長篇發言,立論的依據,研究的範疇,是中國古代,尤其是先秦古代的文化,旁證博引,妙論迭出,持之有故,言之成理。

   本來,先秦古籍,就極為冷僻生硬,這位先生是位風度翩翩的中年之輩,沒有「皓首」,何能「窮經」?我打聽了一下,更稱奇的是他畢業於台灣大學,現在本州一所工科大學執教機械。機械與中國先秦文化是兩股道上的車,根本不能兼容、交叉、綜合,以一人之力怎麼能左右開弓?我對他的治學,興趣盎然。從他的第一個專題演講《中國心,兩岸情》,賴先生考證並追究「中國」這個名詞的由來。他對先秦古籍作了全面的耙梳剔抉,挑出言稱「中國」的語句,可能有數十例。如:

   《詩經》:「幽王之時,西戎東夷,交侵中國
   《禮記》:「今之大夫,交政於中國
   《中庸》:「是以聲名洋溢乎中國
   《孟子》:「當堯之時,水逆行,泛濫於中國;夫然後之中國,踐天子位焉。
   《史記》:「秦之先,帝顓頊之苗裔孫曰女修,……生大業……生大費,子孫或在中國,或在夷狄。(注:顓頊是黃帝的孫子)

   他的舉例,大概直到《史記》和《漢書》,可說遍及先秦下至兩漢古籍。他根據這些實例,得出了有趣的結論:

   現在兩岸把國名「簡稱」為「中國」,實際上這個關系剛好相反,「中華民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應該視作「繁稱」,「中國」是原名,不是「簡稱」。其公式為:

   中華民國 = 中國 + 夏 + 人
   中華人民共和國 = 中國 + 夏 + 人民 + 共和
   「華夏」是中國的另一稱謂。

   「人民」是先聖先賢最重視的名詞,比如孟子說:「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尚書》說:「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民之所欲,天必從之」;《左傳》說:「天生民而樹之君,以利之也....命在養民,天生民並立之君,使司牧之」。

   「共和」看起來像是翻譯引進的,但實際上這個名詞遠在西周已有,《史記》記載說:「公、周公二相行政,號曰『共和』,共和十四年」,始於公元前841年,終於公元前828年。

   於是,賴先生進一步得出結論道:

   如果根據《孟子》的說法,「中國」這個名詞始用於堯之時,就有了4300多年的歷史。如果根據《史記》的說法,「中國」這個名稱始用於黃帝時代,則長達4700年之久。因為「中華民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兩個組合的「繁稱」都取材自經書,因此不管用「中華民國」或「中華人民共和國」之名稱代表「中國」,都合乎中國5000年文化的精神,所以我們不妨把現在的兩岸關系視為「一國多名:一個中國,多個名稱」--另一個「一個中國,各自表述」的狀態,這個情況有如美國一樣,不管用 USA、 US、United States 或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幾個名稱都可以代表「一個美國」。

   接著賴教授又根據這個結論提出一個建言說:「現在兩岸的政黨要認識中國正統文化重視人民、土地和歷史文化承傳的精神,為『一個中國』尋找契合點。21世紀已經來臨,兩岸領導人應該以宏揚中國正統文化為己任,把 200 年來受到內憂外患凌辱的中國建設起來,使中華民族能在列祖列宗的祝福之下復興起來,為後代樹立繼往開來的磐石,為子孫開萬世之太平!」
   賴先生的考證和結論是有趣的,也是有說服力的,因為,中國人不知「中國」名稱之由來者,比比皆是;非中國人不知「中國」名稱之由來者,更比比皆是,這已經是見怪不怪的事。試舉一例,1999年12月,我參觀華盛頓美國當代藝術博物館的中國文物展,講解員說:「公元前 221年起就有了中國,在那以前還沒有中國。」
   這顯然是把秦始皇統一中國當作中國之開始,而認為那以前還不算中國。那個展覽的講解詞當然不是講解員自己撰寫的,提供講解稿的是專家學者。他們顯然忽視了一個事實,這就是「中國」之名稱、「中國」之事實,由來久矣。
   為了準確無誤地了解「中國」這個詞的涵義,我到俄亥俄大學圖書館查閱了兩本詞典。
   1985 年版,台灣三民書局出版的《大辭典》,關於「中國」云:「(1)上古時代,我國『華夏』族建國於黃河流域一帶,因位居天下之中,所以稱為『中國』,也稱『中夏』,後成為我國的專稱。《禮記.中庸》說:『是以聲名洋溢乎中國,施及蠻貊』。
   1997年版,北京商務印書館出版的《辭源》(合訂本),關於「中國」云:「上古時代,我國華夏族建國於黃河流域一帶,以為居天下之中,故稱中國,而把周圍我國其他地區稱為四方。後成為我國的專稱。《禮記.中庸》:『是以聲名洋溢乎中國。』《漢書》四三〈陸賈傳〉:『皇帝(劉邦)繼五帝三皇之業,統天下,理中國中國之人以億計,地方萬里,居天下之膏腴,人眾車輿,萬物殷富,政由一家,自天地剖判未始有也。』
   兩部辭書,雖然隔岸編寫,但關於「中國」詞條的「上古」含義,即詞義的由來,幾乎完全相同,沒有任何歧義。這因為它們是對歷史事實的描述,不能隨意取捨。
   詞典的編寫是對學者們研究的成果、共同的結論加以概括。由此可見,賴先生正是繼承和發展了已有的研究,結合現實,更有針對性地提出了問題。這就是,中國,從名稱到實體,有一個發展的歷史過程,最早可以上溯到4700年前。
   如果我們放眼現實,賴先生的演講是在陳水扁就職總統之後,「兩國論」、「台獨」成了中國人街談巷議婦孺皆知的焦點問題,「中華民國」的總統陳水扁不肯說一句這樣的話:「我是中國人」。作為知識分子的良心,他理所當然地要以自己的專長表達意見。我揣測賴先生一輩台灣知識分子的心態,假如台灣有朝一日果真「獨立」,這些受過中國文化熏陶的人,一定會感到茫茫然無所依歸的痛苦。那時,四書五經、十三經、諸子百家、二十四史算是誰的生命之根?誰的精神之源?誰的傳家之寶?
   有一句著名的唯心主義名言「我思故我在」用在這裡是極為恰當的。那時,你可以「思」,但文化何依?列祖列宗何在?一個猛然間失去了5000年積澱的「思」,豈不是成了空殼?無「思」之「思」,「我」還存在嗎?雖然兩岸分治了五十年,但台灣知識分子的精神支柱依然強勁地頂立在心中,這只要看台灣出版了那麼多印刷精美、卷帙浩繁、規模宏大、令大陸的出版商曾經羨慕不已的古籍就可以了然。一旦分家,這些東西豈不是都成了勞什子,只能丟進歷史的垃圾堆罷了。
   賴先生的專題演講《中國心,兩岸情》,受到與會者的高度贊賞和評價。
   賴教授的另一個報告是講電腦與中國文化的關系。他從中國的一部天書《易經》中發現了電腦思維的雛形。我把他的論述介紹如下,他說:
   「中國哲學的宇宙觀包含陰陽2個單位,其中陰是暗,代表黑暗或負極,符號是"--";陽是光,代表光明或正極,符號是"一"。因為 8=2的3次方,所以伏羲於6000年前左右創立的八卦可以說是三位運算法,而 3000年後周文王推演的六十四卦則是六位運算法,因為64=2的6次方。若把它們換算成今天電腦的運算:0 = "--",1 = "一",那麼八卦由ABC三個二元組成,而六十四卦則由 ABCXYZ六個二元數組成。很明顯地,我們的祖先早在 6000年前就已經發展了今天電腦的雛形,而後來算盤的發明,也可以說是八卦的延伸物。」
   至於其他關於《易經》和《尚書》的詰屈聱牙的引文及其釋文就不引述了。
   從這個例子可見賴先生的研究視野是很廣的,可惜無緣拜見請教。
   本文開頭作了交代,我對賴先生的注意,起源於治工科的學者,卻鑽進中國的故紙堆中做學問。中國的先秦古籍是一堵厚牆。我讀大學時,給我教授先秦文學史的是一位名揚海內外的碩儒,他精通古文字、訓詁、考據。他說,如果要研究先秦,他給開一個書目,需要10年才能讀完。「文革」開始,漫天抄家,他理所當然地是於資產階級反動學術權威那一類人物,在劫難逃。可是,他把毛主席向他垂詢請教的信扎裝在鏡框,擺放在居室門口,結果自己解放了自己,擋了一波波企圖抄家的紅衛兵的大駕。這故事在我的母校傳誦不絕,成了一則妙趣橫生的佳話。我說這故事仍在於說明,先秦古籍難啃難鑽,而這位賴教授,身居美國,任教工科大學,書籍難找,資料難求,同道難覓,只能孤燈伴影,在中國文化長河中隻身遨游,自得其樂,他的精神真是可嘉可佩。
   我從本年度會議主持人之一的陳文嘉教授處得到一本上年度會議的文集,上面有賴中生的簡介,茲抄錄如下:「1977年畢業於台灣大學,曾在工業界擔任8年工程師,接著於1986和1990 獲得 Clemson University 機械工程碩士和博士學位。1990年受聘於紀念萊特兄弟的 Wright State University從事教學和研究工作,研究主題包括飛機材料測試、電動車、高速火車分析、控制系統、制造程序、人體工程、動力和結構振動等等。發表過 70篇文章和一本書,於 1990 年獲得 Hoechst Celanese 博士獎和 1997 美國汽車工程師協會Teetor教育獎。課餘時間以研究中國正統文化為主。」由此可見他是一位興趣廣泛、學識廣博的學者。
   
簡介:李昌玉,1934年生,1960年畢業於山東大學中文系。一生從事中國語文(即國文)教學,直到 1994年退休於山東大學附中。先後發表過各種文章約三十萬字,退休後又好攝影,發表過照片約600張,其中有數十張經中國新文社轉發給海外華文報刊。1999年來美國俄亥俄大學探親,一年當中寫下見聞感想約三十萬字,拍攝了照片三千余張。目前受八十二歲的邵芳女士之委托,回國後將為她整理、編輯、出版《八千裡路鴻雁飛 ---盛勝保和邵芳情書集》,全書約 80-100 萬字。

FROM: https://www.chinesepen.org/blog/archives/88555 


( 時事評論兩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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