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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8/04 21:57:38瀏覽489|回應0|推薦13 | |
從夢裡醒來,發現自己真的哭了。夢裡,她忙著做晚飯,切洋蔥讓人流淚不止。 抱著濕溽的枕頭纏綿,不能自已。側身抓到鬧鐘,對準視焦後,發現已經五點半了,立即從床上彈飛起來。 走進廚房,把泡好的米放入電鍋,電源開啟,進入炊飯模式。把已經備好的食材從冰箱拿出來,晚餐要做洋蔥磨菇濃湯、洋蔥雞肉沙拉、洋蔥炒牛肉和洋蔥豬肉蓋飯,廚房裡隱隱的一股刺鼻味道恣意蔓延。 昨天看了一本雜誌,雜誌上說吃洋蔥可以預防心血管疾病、抑制癌細胞生長,還可以幫助骨骼生長。另有一則說法是,吃洋蔥可增進夫妻情感,有人將它稱為男性威而鋼。他喜歡吃洋蔥,不知道是為什麼?她想著,彷彿聞到他吃了洋蔥之後從口中洩漏的味道,讓她噁心難耐。 「回憶就像一顆要剝皮的洋蔥,洋蔥皮層層疊疊,剝掉又重生;洋蔥會讓你流淚,只有剝掉它,洋蔥才會吐真言。」她記得那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葛拉斯在《剝洋蔥》裡的一段話。她開始流淚了,一滴兩滴,鼻涕都流出來了,一發不可收拾。她應該是對洋蔥的辛味免疫的,因為她父親在恆春有一畝洋蔥田,小時候常在田裡幫忙,直至北上念大學才和洋蔥疏遠。 當時,村子裡的男生戲稱她是洋蔥之花,其實意思是她和洋蔥一樣辣。她不容自己被欺負,對那些臭男生的挑釁會毫不客氣地反擊。她跑起來腳程快,男生都甘拜下風。「這樣誰敢娶妳啊!」他當時是這麼說的。 她需要透透氣,把廚房的窗子打開。冬末春初,乍暖還寒,一陣冷風登堂入室,讓她打了哆嗦。她悠悠地想起故鄉的落山風,每當風起,便是洋蔥產出的季節。她和他住同一個村子,他很會唸書,家裡務農,但家裡不需要幫忙,他卻常跑到她們家的田裡來。她看見自己在風裡、在田園裡,在夕陽餘暉的朦朧曖昧裡。 其實洋蔥是甜的,但她從來沒有喜歡過洋蔥。一方面是看到父母務農太辛苦,一方面是氣味太辛辣。「人生就像吃洋蔥,越吃越回甘啦!」父親曾說。她一直覺得父親是老王賣瓜! 她對洋蔥的一點點好感是來自於小說。艾斯奇佛在《巧克力情人》有一段敘述:「洋蔥要切得細細碎碎,我的訣竅是放一塊在頭上,如此就不會邊切洋蔥邊流淚。問題是一開始流淚,就淚如泉湧,怎麼也停不來。」她覺得這段描寫很貼切,回憶何嘗不是如此? 她流著淚把洋蔥都剝好了,切得細細碎碎,下刀決絕,而且越來越快。她不知道該如何停止,就如同面對欺負她的人絕不輕易妥協一般。她歇斯底里似地把洋蔥剁成了碎末,又將砧板上的洋蔥末揉成了汁。那辛辣的汁液從砧板上流下,淙淙涓涓像一條瀑布。在辛辣的氣味裡,她憶起了他的好,也想起了他的壞。她終於崩潰了,發現自己在一池洋蔥水裡載浮載沉。 她嚇醒了,衝到廚房,發現什麼也沒有。原來是夢,層層疊疊的夢。然而夢是假的,那一池洋蔥水也是假的,但他背叛她是真的,他們分手也是真的。 「我們的洋蔥是全國第一,因為有恆春的風。洋蔥怕露水,有風就可以收斂。人生就像吃洋蔥,越吃越回甘啦!」想起了父親的話,她噗哧一笑。 她把廚房的窗子打開,一陣風鑽了進來,「是落山風的季節了!」她想。 本文103/04/03發表於青年日報副刊 http://goo.gl/qtOsp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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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